“喂……”他回头想叫阿丑,突然想起那驼子的身份是假的,名字大约也是胡诌,一是语塞,只得改口道,“……谢大哥,你来看这长明灯,好像有些古怪。”
谢阿丑正站在一旁,饶有兴致的仰头研究那佛像,听他说完,投射过来一道戏谑的目光:“你这一声叫的倒是亲热,怎么,一起逃命逃了半晚,终于知道大哥的好了?”
林故渊无端被冒犯,登时寒了脸色。
谢阿丑倒也无意招惹他,踱步过来,伸手去拿那长明灯,左右摇动片刻,发现确实无法撼动,又低头凑过去嗅了一嗅,奇道:“精铁做的,有点意思。”
他回头问林故渊:“有火吗?”
林故渊翻找一阵,还真在帷帐后面找到了火折子,制作火折子的纸里卷了硝、硫磺、松香,樟脑等物,一晃既燃,火光忽明忽暗,冒出一股淡蓝烟气,谢阿丑接过来点燃油灯,静静等在一旁,只见那灯芯也不知什么所制,火舌一开始幽微如豆,越跳越高,越烧越旺,接着,整只长明灯都开始翻滚燃烧,像一捧盛开的火红莲花一般,一时焰光大盛、浓烟滚滚,周遭油脂尽皆融化,澄清的灯油烧得啪啪直爆,盛放灯油的圆碗也跟着烫手。
谢阿丑盯着那火焰,道:“若不出所料,这里面该有个蜡做的封条,被火烤化就能牵动机关,奇怪、奇怪……”
林故渊道:“有什么奇怪?”
“若我所料非虚,这机关的手段倒让我想起一个人……”
跳跃的火光把周遭映得红彤彤的,还没等他说完,只听寂静的木屋里,突然响起齿轮机条转动的咔擦细响,接着是一阵沉闷的隆隆声,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在地底缓缓移动。
真有机关?林故渊藏刀于肘后,循声绕到佛像背后,只见佛像与后墙之间有一道仅供一人能通过的窄缝,被委垂到地的帷帐遮掩着,他提起刀一把挑开那堆帐幔,顿时灰尘飞扬,低头一看,只见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黑洞洞的入口,由一道曲折狭窄的楼梯通往深处。
这间木楼破旧不堪,少说也有数十年光景,这石梯倒像新修成的,四壁一应由青麻石砌成,十分整齐。
刚逃出地窖又发现一道暗门,林故渊不由咋舌,心道这风雨山庄到底藏着什么古怪?
他回头朝谢阿丑一勾手,阿丑会意,迅速熄灭灯火,跟在他身后,一起下了楼梯。
密道伸手不见五指,修建得陡峭非常,好几处都近乎直上直下,需要手脚并用才勉强通过,周围有微弱气流过耳,呼吸还算顺畅,又爬了一阵,脚下突然现出昏黄的光线。
两人顿时警觉,此时密道也快到尽头,楼梯坡度趋于和缓,渐渐能容许两人弓腰同行,转过一道半开的石门,一间石室赫然出现在眼前。
两人直起身子,待看清眼前景象,险些惊掉了下巴。
眼前是一间石室,与其说石室,不如说是一间地下玄宫——他们站立在边缘一块凸出的石台上,往下看去,地宫全景一览无余,与八角楼的破旧截然相反,这里恢弘阔朗,四壁皆以石砖堆砌,三道宽阔的青石阶从脚边铺陈向下,十六跟盘刻石龙的巨大方柱撑起穹顶,立柱四方镶嵌青铜雁鱼灯,火光灼灼,照亮一方天地。
然而,最让人惊异的并不是这间密室的构造,而是密室正中的景象。
地宫的青石地面正中雕刻一朵巨大的莲花,莲瓣向四周层叠扩散,花朵正中托起一张四四方方的宽阔石床,石床上方躺着一名身着大红嫁衣的女子,长发委垂,面容苍白,兀自端正安睡。影影绰绰的火光里,描龙绣凤的嫁衣红得发黑。
这景象让谢阿丑都禁不住倒吸凉气,环视一圈:“这史可追好古怪的脾气,难道在这里入洞房吗?”
林故渊望向那新娘,心中骇然:“……她……是死是活?”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下石阶,奔向石台,伸手去试那女子鼻息,发觉并无异样,又搭住手腕去试她脉搏——脉象孱弱虚浮,像是中了迷药。
他想用内力助她驱散药力,伸手就去扶她,谢阿丑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脸上似笑非笑:“小兄弟,这可是刚过门的小姨娘,你动手动脚的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