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先生德高望重,只是太谨小慎微了些,让人不痛快。”座间一位穿青色僧袍的壮汉大声道,这人嗓门极高,一开口满座的酒客都被震得耳朵疼,林故渊打量着他,心说这就是会使狮子吼的那位,客气道:“不想有少林弟子在场,早闻狮吼功大名,今日终于领教,失敬了。”
那悍僧大笑:“还是柳小兄弟见多识广、说话中听,刚才多有得罪,范老先生年纪大了胆子小,不比咱们年轻人爽气!”
林故渊淡淡道非常时期,小心一些也是应该,只听一个苍老而阴沉的女声道:“他们金鸡门一向这德行,武功不见得有多高,一进人堆就像公鸡见了太阳要打鸣,少林弟子都没说话,你又充什么领头的!带着我们转来转去一整天,连个投宿的地方都没找到,我看你今晚怎么收场!”
“你这老太婆……”范千休刚要发怒,又要维护自己沉稳持重的形象,硬是压了下来,道:“百乐镇弹丸之地,又有什么好住的!”
方才说话的黑衣老妪冷笑道:“瞧不上镇子的客栈,老先生难道觉得郊外的破庙辉煌敞快?”
又是一阵哄笑声,谢驼子正点头哈腰的端着一只小酒盅这边跟人碰碰那边找人聊聊,巴滋滋的到处喝酒,闻言回过头,饶有兴趣的望着那老者。
范千休被当众顶撞,脸上泛红,道:“各位担心无处投宿,我倒是有一个好办法。”
黑衣老妪冷哼一声,低头喝茶,那僧人看场面尴尬,接过话茬道:“范先生请说。”
“百乐镇往东走十二里就是风雨山庄的地界,山庄主人史不谏、史可追兄弟热情好客,平生最爱结交武林豪杰,我曾与他们打过交道,他们敬我的人品,多次邀请我去庄上小住,我都以身边事物繁多为由拒绝了,若我们现在快马前往,最晚也可在子时之前赶到,他那山庄极大,还怕没有我们十多人住宿的地方?凭我和二位庄主的交情,别说借宿一晚,就是带大家在庄里游玩个十天半月,他们也绝不说半个不字!”
在座的人士听见风雨山庄的名字,都面露惊讶之色,范先生见镇住了场面,不由捋须而笑,越发得意。
风雨山庄在西北极为有名,虽不在武林门派的排名之中,但真正实力却胜过了江湖中大多数的小帮派,风雨山庄史氏兄弟以快刀闻名,家传绝学《骤雨快刀诀》,只传史家直系后代,从不收外姓弟子,因此算不得武林门派,只能算作武学世家。
史家是西北一等一的地头蛇,家有万贯家财,与皇室宗亲有着些许关系,往来皆是武当、全真这些数得上号的江湖大派,据说势力大到连朝廷派往西北的官员都要先来风雨山庄拜过码头,才敢走马上任。
这句话一放出来,在座的对范先生的敬仰又多了几分,那黑衣老妪虽然不忿,语气却也弱了下来:“你和风雨山庄的交情我们谁也没看到,可别大家快马赶去,却托赖你统统吃了闭门羹。”
坐在黑衣老妪旁边的是两位穿着青布衫子的少年,听到这里,年长一些的怕再起冲突,打圆场道:“婆婆担心的是,但现在无处投宿,我们年轻人哪儿都睡得,您是前辈,要是在破庙凑合,让师父知道了,定要剥我们的皮。”
说罢恭恭敬敬对范千休道:“还请劳烦范老前辈与史庄主接洽。”
少林僧人朗声笑道:“原该如此团结一致,在座都是同道,天天吵来吵去有什么意思?难道谁吵赢了谁,谁的武功就高了吗?我竟不知道武林地位靠的是嘴皮子功夫!”
说完朝林故渊道:“柳小兄弟,你来得晚,也没找到地方投宿吧?实话跟你说,自从少林广发英雄帖,整个武林热闹非凡,像百乐镇这种枢纽重镇,别说客栈,连车马都快雇不到了!不如你跟着我们走,大家一起上路,好有个照应。”
林故渊想起玉虚要他低调行事的指示,又想到驼子信口胡诌的什么雾冰阁、柳公子的幌子,跟这些人一路怕是要编一大车的瞎话才能圆过去,他不善此道,就要推辞。刚要开口,驼子在桌下突然踩住他的脚,他皱眉忍疼,嘴边的话就没说出口。
“柳小兄弟?”那僧人看他表情有异,“可愿同往?”
谢驼子借着碰杯的空档,对林故渊道:“答应他罢,正好我们丢了拜帖,多结识几名同道不是坏事。”
神使鬼差的,林故渊就把要在百乐镇打发了谢阿丑的事给忘了,淡淡点了点头,回头对那僧人道:“甚好,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