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不局限于第一次,再后来也是如此。就像现在我隔了些时日才见到你,可只要看见你,总会觉得你是能谈心的知己。”
他的嗓音低醇,带着温润含蓄的笑意。恰巧烛火摇曳,光影微动,他那张赏心悦目的脸庞晕染上影影绰绰的朦胧感,就像水月镜花,连同他的倾诉都有了种美好得近乎不真实的感觉。
沈如磐忍不住多瞅了他几眼,又觉自己盯着他看的样子比较失礼,微微垂下眼帘,腼腆地笑了笑。
不知为什么,胸口涌上一些情绪,似乎是好奇,想要更详细地问问他为什么,然而又出于礼貌和克制,选择淡化处理。
萧与时自然不知道她的内心,聊了个别的话题:“迄今为止你拿过多少金牌?”
沈如磐参加了太多太多的比赛。国内国外、青年赛成人赛,林林总总加起来,她给了个模糊的答案:“大概28枚。”
“这么多?”
“不多不多,有很多是毫无悬念的小比赛。”她谦虚地恭维他,“还是你们专业人士的奖章含金量更高。我长这么大,都不知道物理学家的金质奖章长什么样。”
“这个问题简单。我将奖章转赠给你,你就知道答案了。”
她吃惊:“那怎么行?”
“可行。日后你复出比赛,如果再登最高领奖台,不妨将金牌回赠我,也让我看看长什么样。”
他语中带笑,一席话像约定又像祝愿,会让听者如沐春风。她大方点头:“好啊。往后谁得奖,谁把奖牌拿出来给对方瞅瞅。”
“嗯。”
“不过我有个疑问。究竟是运动员的金牌含金量成分高,还是科学家的奖章含金量成分高?”
“这得看什么和什么比。如果是奥运金牌……”
无拘无束的闲谈中,侍应生开始上菜。然而此情此景,晚餐倒是其次,两人谈笑的意义更为珍贵。
晚餐即将结束的时候,沈如磐扬手示意侍应生结账,萧与时却制止她,变成他买单。
明明说好她请客,结果又欠了一次人情。沈如磐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淡淡一笑:“走吧。”
餐桌之间间隔有限,她坐着轮椅转动不方便,犹豫着要不要站起来挪一把。他看出她的意图,抬手将她按回去。
仲春季节她穿得单薄,他的掌心贴上她一字领外裸露的肌肤。那小小的接触面对于她这种世界级的花样滑冰选手来讲谈不上什么,甚至和不久前他替她整理头发相比亦无足轻重,然而肌肤直接相贴时微微升高的温度是那样的敏锐清晰,她心中一动,侧目凝向他。
他浑然不觉异常,修长有力的手指顺着她的肩线往下,扶上轮椅把手。而后他请后面餐桌的人让一让,将她稳妥地移出去,并脱下西服披在她身上,整个过程温和从容,自然有礼。
“虽是春天,晚风仍然偏凉。”他解释说。
这一瞬如果说没有动容是不可能的。沈如磐抬手拢了拢西服,对他浅浅而笑。
“现在时间还早,我带你去附近景区逛一逛?”
她没有反对,于是他推着她来到餐厅的旋转门前。刚巧有顾客迎面入内,他礼貌避让。
那人抬头瞧见萧与时,收住脚步:“哟,这不是尊敬的Karl教授吗?”
此人是德国著名周刊《明镜》的记者,但在此前,曾经供职于不知名的小报,专门曝光上层人士的隐私、博取观众的眼球。萧与时破格获得柏林大学天体物理研究所副所长头衔时,便被此人爆过家族背景——那一篇模棱两可的评论文章,似乎刻意往贿赂丑闻方向引导。
虽是陈年往事,萧与时依然记得此人的面相。他敏锐地听出对方话里的戏谑,没有回应。
“Karl教授是否不记得我了?”记者冷笑,“托你家族的福,我差点被吊销记者执照。万幸我比较走运,又重新得到工作,希望日后还有机会好好采访你。”
说完,那人从萧与时身上收回目光来看沈如磐,见她坐着轮椅又披着萧与时的西服,俨然关系亲密,又是勾嘴一哂。
“我一直以为Karl教授很在意自己上流阶层的身份,没想到越完美的男人,越有可能产生不完美的情结——比如说,除了修修补补破瓷器,还慕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