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走到陶士铮身边,抬手指了指苏府的方向。
老太太恍然大悟,“哦,是苏夫人帮忙请的,怪不得呢!”她就说嘛,家里谁能请得动神医,只有孙女刚认的义母有这个本事。
端木青一双天生多情的桃花眼微微上挑,目光落在夭夭脸上,倒是没有揭穿她。
老太太往前凑了凑,“神医啊,老身夜间总是不能安眠,才到丑时就醒了,你给老身看看,怎么才能安安稳稳地一觉睡到天亮呢?”
“我来陶府,只是给陶大老爷一人看诊。”端木青俊脸沉了下来。
老太太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她狠狠地瞪了陶士铮一眼,陶芝芝挽住老太太的胳膊,柔声道:“端木先生,您既然都来了,就顺便给我祖母看一看嘛,她年纪大了睡不好多难受啊。”
端木青冷声道:“我看诊时不喜闲杂人等围观,陶大姑娘留下,其他人都离开吧。”
老太太脸孔都气红了,陶芝芝期期艾艾地望了端木青好几眼,端木青却连个眼风都没扫过来。
几个人不敢得罪大名鼎鼎的神医,更何况他是苏夫人请来的,只好讪讪地离开了。
端木青问了陶士铮关于断腿的详细情况,将他的裤脚揭起,查看了已经有些变形的小腿,“若是刚断之时寻我来,应该很容易就接好的,现在——”
他看了一眼目露紧张之色的夭夭,笑道:“现在,恐怕陶大老爷要受一番苦楚了。”
陶士铮道:“请先生尽管下手,只要能重新站起来,再大的苦陶某也受得。”
“这腿完全变形,必须从原来的伤处重新断开,我才能给你接好。”端木青修长的手指仔细地查探这陶士铮的伤腿,眉头皱了起来,“这断腿之苦陶大老爷要再度经历一次了,我明天带两个人过来,让他们按住你的身体,我才能下手给你弄断。”
“不用。”陶士铮语气淡然,“我忍得住,不需要有人按住,请先生今日就开始吧。”
端木青挑眉看着陶士铮,见他一脸坚定之色,点点头,“好吧,如果你忍不住,今天就先断一条腿。”
夭夭担忧得心都到了嗓子眼,需要两个人按住,可想而知会有多疼,当初父亲两条腿齐齐被惊马踩断,该是多么痛苦,除了双腿,断了的还有他的前程。
她默默去了净房,取了干净的棉巾子,折成一条递给陶士铮。
陶士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接过帕子咬在口中。
夭夭见端木青双手已经分别捏住了腿伤处上下两端,那修长的手指骨节凸起,知道他要生生拧断父亲的腿,紧张得杏眼圆睁,菱唇紧抿,一双白生生的小手抓住了陶士铮的胳膊。
“灼灼,别害怕,父亲不会有事的。”陶士铮安抚地拍了拍夭夭的手,笑道:“转过头去,别看。”
夭夭只觉得心头一阵阵抽痛,她不敢看端木青的手,大大的杏眼中泪光点点,望着陶士铮。
趁着她的目光移开,端木青双手猛地用力一错,陶士铮脸色一白牙关紧咬,额上的汗珠立刻就掉了下来,那脆弱的伤处已经断开了。
“爹爹!”夭夭喊了一声,泪珠滚滚,如短线的珍珠般顺着脸颊掉落,她掏出帕子,却顾不上擦自己的泪水,轻轻将父亲额头的汗珠拭去。
陶士铮惊讶地看着女儿,这么多年了,他第一次听到女儿出声,“灼灼,你、你的喉咙——是受伤了吗?”女儿原来的声音很是甜糯,现在却粗粝如砂石,他一直以为女儿是受了丧母的刺激不再开口说话,现在看来,他恐怕错得太离谱了,女儿的喉咙分明是受伤了!
端木青本来想等陶士铮缓一缓再断另外一条腿,此时听他话里的意思,竟然是不知道亲生女儿小时候被人下了哑药的事,不知怎的,他心头一股怒气升起,握住陶士铮的另一条腿,都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直接就是双手一错,陶士铮闷哼一声,险些晕了过去。
夭夭心如刀绞,脑袋扎在父亲的肩膀,双手抱着父亲的胳膊,晶莹的泪珠滴落在父亲的肩头。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就是陶灼灼,这就是她的父亲,从小到大,给了她最多关爱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