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取走梁学盛和婉华的相片底片后,就把木匣子合上了。可是吃了晚饭回来,他盯着木匣子看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把匣子打开了。
明知看了会难受,他还是看了。
雁雁还小的时候,家里是很热闹的。爸妈哥嫂和弟弟都在,要不是那列从南京回京的火车半道遇上山体滑坡,家里现在也还是热闹的。那次外公过寿恰逢雁雁生病,他那时最爱抱着雁雁玩,也一起染上了病,于是同样留在北平没有跟去。
幸好。他失去了那么多至亲,有这样的心情其实很不恰当,可他真的庆幸自己当年没有跟着家里人一起去南京。
他当时要是一起去了,雁雁现在就会落在三房老两口的手里。那样雁雁就会和文朵一样的下场,身不由己地成为稳固家业的工具。甚至还不如文朵,文朵好歹是文永绅亲生的闺女。
很多事他没跟雁雁说,比如文家老两口最近又上门催婚了。催他赶紧纳妾生子,催雁雁赶紧定亲嫁人。
每当这种时候,他都觉得庆幸。只要有他在一日,至少雁雁不必委屈自个儿嫁给不喜欢的人。
“好了吗”文心等得着急。
文楮用力眨了眨泛红的眼,走过去把门打开了,俯看着文心语气温柔地道:“吃过饭了吗”
“还没。”文心不好意思地背起双手,颠着脚尖用下巴指了指办公桌的方向,小声问道:“二叔你能不能出去一下,让我用下电话啊”
文楮皱了下眉头:“不是给你房里装了电话么成心跟我捣蛋”
“啊”文心不敢相信地抬起脸看向文楮。她回来的时候太累了只顾往床上躺,根本没发现屋里新装了电话,听此喜讯她激动地扑进文楮怀里撒娇道:“嘤嘤嘤,谢谢二叔,就知道二叔对我最好了!”不过感激是短暂的,下一瞬间她转身往自个儿的卧室飞奔而去。
“文雁雁!你给我下楼乖乖把饭吃了再打电话!”文楮对着文心的背影严肃警告道:“不然信不信我再把电话给你拆了”
文心停下脚步,回头撅起嘴眼神幽怨地望着文楮。
“还有啊。”文楮走过去,心疼地轻拧了下文心日渐消瘦的脸颊肉道:“别仗着在婉华家没人管着你就不好好吃饭,下次回家再让我发现你瘦了,就给我搬回家住。”
“哦。”文心不情不愿地往楼梯的方向走。她打算下楼随便塞两口吃的敷衍一下,就赶紧回房给婉华打电话。
文楮怎么可能不知道文心的小心思。“给你留的饭不吃完不许上来。别起扒拉两口糊弄人的歪心思。你的饭量我还不知道”
“知道啦!”文心挫败地垂下了肩。
婉华贫血的症状还没好,之前在梁家又试了太久衣服,洗完澡回床躺着的时候头就晕沉得厉害,很快便睡着了。
入睡之前,她对着安放在书桌上的电话,隔空说了句“晚安雁雁”
文心狼吞虎咽毫无形象地吃完东西,蹬蹬蹬跑回房准备给婉华打电话。可她拿起听筒又犹豫了,现在太晚了,婉华没准已经睡下了。她不忍心打,婉华才去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得吃好睡好赶紧把流掉的血补回来才行。
周六在家陪二叔用完早饭,思念婉华入骨的文心说想一会儿就去云家。
文楮眉间微微一凝,失落着没有言语。他还特地把手里的事往后推了推,想着周末两天就留在家里陪雁雁。
“二叔你听到了吗”文心以为文楮没有听清,又说了一遍。“一会儿我想去婉华那边。”
“好。”文楮放下勺子,拿巾子擦干净嘴道:“我送你过去。”
临进出门的时候,家里来了电话。
“二爷,厅里来的。”孙伯接了电话高声对已经走到门厅的文楮道。
文楮返身回来接过了听筒,另一只手里还拎着文心的书袋。“嗯。说吧。”
“老大。您昨儿派了差,我们连夜就拿着失踪学生的相片去火车站问了。车站的人说看着倒是面熟,但不确定是什么时候见的。车站每天来往的人那么多,他们确实也记不住。”
“嗯。”文楮沉声问道:“洋车行那边呢”
“还没来得及问,正要去呢。”
“那你给我打电话作什么”文楮语气有些不快。“查问到有价值的线索再告诉我,不然都是废话。”
那边的声音小心起来:“梁家有动静了。昨夜我们去车站盘查,遇到几个梁家的人。”
“他动作倒是快。看来十有八九是他底下的人做的了,人应该也到了火车站。”文楮语气凛冽地道:“咱们得抓紧了。你们先去洋车行,我去趟相馆马上过来。”他挂断电话,脚步匆匆地往外走,将书袋塞给文心道:“厅里临时有事,你让蔡叔送你过去。”
“又有重要的案子啊”文心目光心疼。
“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