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什么都知道。”盛哥儿低头望着婉华苦涩地笑了笑。
婉华知道他的所有习惯,独独不知道他的心。
“抬手。”婉华没搭茬,认真记着量下的每一个数字,待量完笑着对盛哥儿道:“真的长高了不少。”笑里话间颇有种老母亲的欣慰。
“章立丘的衣裳也是你在做吗?”盛哥儿忽然问道。
婉华低下头,犹疑地轻轻“嗯”了一声。
此时有伙计进来传话,站在正屋门口对盛哥儿道:“少爷,宝禄楼来了人,说是北平有人打电话找大小姐。”
“应该是立丘打来的。”婉华抬头冲盛哥儿笑了笑,放下才拿起的针线对伙计道:“告诉他们我马上过去。大雪天的不容易,记得多给些辛苦钱。”离开北平一事,她没有告诉章立丘。章立丘对她的厌恶和不耐烦都写在脸上了,何必去讨那个嫌呢?她要是说了倒弄得像巴望着章立丘来车站送她一送似的。
“我送你过去。”盛哥儿拿起墙角的大黑伞,走到屋檐下撑开了。
“文小姐,这风大雪大的,二少奶奶可能还有好一会儿才能到。”掌柜的客客气气地道。
“她家离您那里很远吗?”文心开始后悔给婉华打电话了。她只不过是在暖暖和和的房间动了动手指,婉华却要为此在雪天出门。天冷路滑的,要是摔着了冻着了可怎么好?
掌柜的想了想道:“也算不得远,走路一柱香的功夫。幸好这两日雪大,二少奶奶在娘家,要是在婆家可就远了,少说得一个钟头。”
婉华迟迟不来,掌柜的又不好扔下电话走开,便和文心唠起了嗑。
“北平也有家宝禄楼,你们是同一家么?”文心好奇地问道。
掌柜的颇有些自豪地道:“是一家是一家。怎么,文小姐常去?”
“嗯。”文心笑着应道。北平要是时兴什么东西都是宝禄楼带起来的,甭管再稀罕难得的东西宝禄楼都进得到货。“上次你们家不是进了几只限量版腕表吗,我差点就没抢到。”
“意思是最后还是买到咯?哈哈哈……”掌柜的抱着电话笑得像个颤抖的煤气罐。
那款腕表他记得,就是章家二少买走的那只。东家特意吩咐过,店里所有东西都得云家小姐过了眼不想要才能摆出来卖。要是那日不是章家二少来买给二少奶奶的,他根本不会卖。
婉华进店时见掌柜的捧着电话正乐,以为他在和别人聊天就远远地站着没有打扰,还是伙计过去拍了拍掌柜的:“掌柜的,二少奶奶来了。”
掌柜的笑着对电话那头的文心道:“二少奶奶来了,您二位慢聊。”他轻轻放下听筒,示意婉华去听。
婉华笑着向掌柜的道了谢,转身接起听筒时神色却冷了下来:“喂。”她以为电话那头是章立丘。
“婉华!”文心忽然从电话里听到婉华的声音,开心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文小姐?”婉华很吃惊,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温柔起来,嘴角也有了笑意:“怎么会是你?”她想不到文心为什么给她打电话,又怎么知道的宝禄楼的电话。
“想知道你有没有平安到家,就找电话公司查了临泉镇的电话。”文心嘴角咧到了耳朵根,话里都是藏不住的笑意:“你也别怪我唐突,谁让你不给我写信报平安的。”
婉华心里暖暖的,歉疚地道:“对不起,让你为我担心了。”她是真的没想到文心会为她这样一个只有两面之缘的人担心。难道是她太淡漠无情了吗?还是文心因为章立丘的缘故爱屋及乌?因为她也是临泉镇的人才特别在意。那章立丘一定也知道文心与她偶然相识的事了吧?
“别这样,我是怕你怪我才故意倒打一耙的。”文心双手握着电话,望着窗外银白色的世界道:“天冷,你早些回家吧!不过记住这个电话,下次来北平的时候提前通知我,我去车站接你。”
“不用特意来接我。我下礼拜会去北平取相片,到时候约你一起吃饭啊!”婉华如是道。
下次去北平,她除了取走相片见见文心,还想请个照相师傅回临泉。她说等爹爹身子好些可以坐火车一起去北平照个全家福,可是她心里清楚,爹爹很难再好起来了。
母亲没有留存的相片一直是她的遗憾,她不想这个遗憾再发生在爹爹身上。
盛哥儿远见着婉华冲电话里的人温柔地笑,心里说不出的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