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寒风从半开的车窗蹿进来,文心被冻得哆嗦着搓了搓半露的胳膊。她带了大衣出门的,只是车里暖和不觉得,又看美人看得出了神,下车时就将衣服忘在了坐椅上。
婉华也没问文心,这大冬天的怎么穿得这样单薄就出来了,只是默默地解下了斗篷给文心披上。
忽如其来的温暖包裹住了文心,斗篷上还带着婉华的体温和香味,温暖又好闻。她微微一动,婉华猜到了她要说什么,温柔一笑道:“我穿得多,不碍事的。咱俩要是让来让去时冷时热的,只怕都要着凉了。”
文心笑了笑,没将斗篷让回去,而是拉住婉华的胳膊,紧紧地将她圈进温暖的怀里开心地道:“这样不就都冻不着了?”
婉华身子僵了一下,忽然起身到窗边站靠着道:“我真的不冷。”她不喜欢与人太过亲近,牵手挽胳膊还好,被人抱在怀里的感觉让她害怕。哪怕明知眼前这个女孩子没有半分恶意,可从前那些噩梦般的经历在记忆的大门后挤挤攘攘,只要一个小小的缝隙就会不顾一切地钻出来。
那时,也有一个女孩子满脸笑意地抱住她,然后用力将她推进了冰层脆弱的湖里。
文心见婉华面色苍白,睫毛不安地颤动着,手指紧紧扣在车窗上,又心疼又内疚。她一个与人初识的陌生人,做出这样亲昵的举动是太唐突了,尤其婉华还是十分传统的女孩子,又易害羞。
“对不起~我一见你就觉得亲切,忘了咱俩才刚认识。是不是吓到了?我没有别的意思的。”她并不是那种见人姑娘长得好看,就伺机动手动脚占便宜的臭流氓。
“不关你的事。刚才突然有点头晕想吐,想来窗边吹吹风醒醒神。”婉华恢复镇定的神色,冲文心抱歉地笑了笑:“失礼的人是我,该我向文小姐说声对不起才是。”
“那可能是晕车了。”文心看了眼窗外的景色道:“前面就是常珍相馆了。”语气中带着不舍。此番一别,她和婉华以后恐怕不会轻易遇见了。“婉华,下次有时间能约你一起出来玩么?正好把斗篷还你。”
婉华有些为难地道:“斗篷你留着就好,不必还了。我家在临泉,不常来北平的,这次还是第一次。”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过什么闺中蜜友,盛哥儿是兄长,又是男孩子。初次收到女孩子的邀约,婉华有种不知该如何应对的尴尬无措。
文心正打算把地址电话留给婉华,让她下次来北平时联系她。
谁知婉华忽然道:“可以留个你的地址吗?咱们可以通信,等我再来北平也可以找你一起玩。”她迟早要把章立丘的事告诉文心,留个地址总是好的,免得想找人的时候找不到。
“好啊!”文心摸了摸身上,平日里随身的纸笔都在大衣兜里,只能问婉华道:“婉华,你包里有纸笔吗?”
婉华抱歉地摇了摇头。
电车再次慢了下来。
文心系好斗篷,拉着还有些害怕电车的婉华一起跳下车,站稳后对她道:“你先去常珍相馆,我一会儿过去找你啊!”说完欢欢快快地跑去了对街。
婉华没有离开,立在原地久久望着文心瞬间跑远的背影。明明天那么阴沉,可是她感觉心被什么豁开一道口子,洒进一缕耀目的阳光。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活泼爱笑善良热情的女孩子,心里既欢喜又羡慕。
没多会儿文心就朝婉华跑回来了,卷曲的发尾和斗篷的下摆随着少女跑动时轻灵的脚步飞舞着。
“不是让你去相馆等我吗?这里风多大啊!”她轻喘着气递了一个棕色的小瓶瓶给婉华道:“这里面是晕车药,吃一粒就好了。我怕你回去的时候坐完电车又难受,就多买了一些。”她又递上一张写满字的药笺道:“这是我的地址,你回家后可以给我写信。”她没有留家里的电话号码,怕婉华家如果没有会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