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泉镇外有个小站台,南来北往的火车经过这里时会短暂停留,于是周围十村八镇的人要出远门都来这里坐车。
售票处就在站台后头,买票上车十分方便。
章立丘走到人最少的头等车售票口前买了两张票,回来后将其中一张递给婉华,有点不耐烦地叮嘱她道:“这里人多,你跟紧我别走丢了。呆会儿车来了以后,咱们直接去最后头的车厢,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婉华点头接过车票道:“谢谢。”
她本就轻柔的声音差点被人群的嘈杂声完全盖住,章立丘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种虚伪的客套话就别说了,到了北平你想去哪去哪,我不可能浪费时间陪着你的。”章立丘看向婉华的视线,除了厌恶,还有一丝丝同情。他看得出婉华哪怕表面依旧平静,心里其实是有些害怕的,在这个小小的车站里,他是初次出远门的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是真心的。”婉华冲章立丘笑了笑道:“爹爹好久没那么开心了。”
“你把话说得再好听也不会有下次了。”章立丘一把握住婉华的手臂,神情冷漠地带着她穿过人群,到了站台上的空旷处才松开她道:“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了,你最好也信守承诺。”
婉华笑着道:“二少怎么还不明白。还有没有下次你说了不算的。”而后望着绵延向远方的车轨不再说话。
头等车厢豪华又宽敞。刺绣的白纱窗帘,天鹅绒的软椅,连地上也铺了厚实的编织地毯。
车厢像个小小的房间。有餐厅,有卫生间,甚至有衣帽间。
婉华用孩子般新奇的眼神打量着眼前的一切,章立丘看着她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嫌弃又轻蔑地哼了一声。
车摇摇晃晃的行驶着,震得人昏昏欲睡。一夜未睡的章立丘从皮箱里拿出条毯子盖上,躺在椅子上睡起觉来。
婉华没带行李,自然也没有毯子,于是裹紧斗篷靠在窗口望着飞逝而过的景色。
嗒!
耳边传来金属落地的声音。
婉华闻声望去,是章立丘拿完毯子未关好的皮箱里掉了什么东西出来。细细一看,是条亮闪闪的手指粗的链子,链子上挂着个小圆盘。
她想起昨日宝禄楼掌柜的说过,章二一回临泉镇就去给她挑了礼物,想来是要送给那个女孩子的。
火车足足行了一天一夜,次日清晨到的北平。
临下车前,婉华提醒章立丘道:“你睡觉的时候有东西掉地上了,别忘了拿。”说完不等章立丘就推开门朝车下走去。
章立丘从地上捡起腕表正要道谢,一抬头发现婉华已经下了车,于是提着皮箱快步追了上去。“我先带你寻好住处。”人是跟着他出来的,出了事他也没法子交待。
婉华没有推辞。眼前车水马龙的街道,陌生又繁华,让人心生不安。
到饭店安顿好已经过晌午了,章立丘也回了学校宿舍,离开前写给她一个电话号码,说是有急事可以打这个电话找到他。婉华重新梳了头化好妆,准备出门去相馆照相,过些日子再来北平取。
阿千没来,她一个人没什么玩兴,打算照个相,随便逛一逛,明天就买票回临泉。
“蔡叔。开慢一点。”
文心坐在后座望向窗外,视线被马路边一个慢慢走着的秀丽人影吸引了去。
近些年,北平这样传统打扮的年轻女孩子已经不多见了。哪怕还穿着袄裙的,也会想法子在领口袖口襟子下摆那些地方弄出些花样来。
袄裙其实不太方便行动,瞧着也有些累赘。可眼前这个女孩子穿起来就像古画里走出来的佳人似的,莲步轻移,举止之间说不出的婉约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