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大晚上的,刘太后穿了明黄色绣着九尾凤栖梧桐纹样的睡袍坐在床榻上,小宫女跪在她身前,双手举得高高的,捧着铜镜。
贴身宫女替她脱下了护甲,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不过才四十岁左右,却保养得不错,若不是先帝驾崩前那几年的蹉跎,更是要年轻上许多。
用了早晨小宫女们特意去收集的露水洗脸,又涂抹上了最为新鲜的玫瑰花露,用了厚厚的软膏敷在手上,包上了薄薄的布,宫女小心翼翼地替她按揉着。
慈宁宫的总管太监赵太监上来小声回了话,刘太后面露不快地问:“南安去那冷宫做什么?是不把哀家的话放眼里了?若不是忌惮周家那老匹夫,就是有十个周太妃,哀家也能将她拿捏得服服帖帖。说来说去,还是哀家的兄弟们不争气!”
“娘娘息怒。承恩公世子可是京城中有名的才子,据说武艺也很是了得,还孝顺,多少人家羡慕不来的。”
说起自家的亲侄子,刘太后这才露出了点笑颜,打起了点精神头,“南安现今如何?明日可是哀家的千秋了,若是再犯浑,哀家是不会再轻饶了她。”南安公主前几次能够折腾了事却没受罚,不过是因着没损伤到刘太后的利益,可若是南安公主眼皮子浅,敢犯她手上,她就会教南安个乖。
“听说是静淑公主去拜祭贵太嫔了。可好似在里头看到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赵太监如此回,中规中矩,谁也不偏袒,因而他才能有今日的地位。
刘太后猛地抽回了手,眯了眼眸,放出了恨意和厉光,沉声骂道:“好呀,竟然还记着贵太嫔,真是一样的下贱。养不熟的白眼狼。”她偏头看向端着燕窝进来的刘嬷嬷,冷声道:“你瞅瞅,你还给她求情,她哪里记得慈宁宫?记得自己的身份?!”刘嬷嬷正要张嘴说什么,又垂头不语,赵太监沉着脸,眸光微动,偷偷看了刘嬷嬷一眼后,小声提醒道:“太后娘娘,您看该如何处置?”
“以后就关宫里就是了,也别出来了。”太后扔下这样的处罚对于静淑来说是致命的。
赵太监并没有立马退下,反而上前道:“说来也奇怪了,静淑公主是个胆小怕事的,见到南安公主只怕掉头就跑,哪里有胆子去吓唬她?下头跟着过去的小太监们也提到了,说是南安公主提着灯笼进去的。”
“你的意思是这事全是南安公主闹腾出来的?”
“太后娘娘,昔日前朝在时,多少公主便是犯了大错,也未曾有过闭门不出的惩罚,并不是因着前朝宽宥,而是公主是皇家血脉,乃皇家的象征。皇上为天下主,王爷们则辅助皇上治理天下,而皇室中的公主,则是拉拢朝中大臣的好利器。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以柔克刚,未曾不可。”
“静淑公主性情温顺,可容貌艳丽姣好,倒是与贵太嫔的寡淡清秀差之千里。”赵太监不再说了,有些话,点到就可了。
刘太后沉吟片刻,能够拿捏在手中的公主不多,南安公主的婚事即便有她出面,只要周宰相在朝一日,她就有所忌惮,其他几位有生母的公主也只能面上一碗水端平。
可静淑却不同了。
“你说得很有道理,关键时刻,还是你全心全意替哀家着想。既然如此,你派人过去查清楚再过来回话。”刘嬷嬷将燕窝送到太后娘娘手边,太后娘娘接过饮用了,才入了睡。
刘嬷嬷和赵太监是最后出的慈宁宫寝殿。
到了抄手游廊,周遭无人,刘嬷嬷上前行礼拜谢,“赵大人,多谢您救了静淑公主。”
“哦?老奴明明算计了静淑公主,哪里是救他了?”赵太监一副不想领情的样子,露出疑惑的表情。
刘嬷嬷微微一笑,小声道:“赵大人经历了前朝与今朝的动乱,还能够在太后娘娘身边伺候,凭借的便是一些不为人知的过人手段。您见识广博,自是比我懂得什么话说了能起什么用。静淑公主是个可怜的孩子,爹没空管,娘却.......静淑公主的婚事终究是拿捏在太后娘娘手上,便是您今日不这么说,以后太后娘娘就没有回味过来?她不过是一时气怒之下,忘记了。有时候,人能够安然活着,那是因为她有用。我就期盼着在太后娘娘眼中,静淑公主能一直有用。”
赵太监微微颔首,并不接话,刘嬷嬷目送赵太监离开才转身回屋。而赵太监则走到了僻静处的一棵大树下,弹了个石子上去,石子被暗处的人接住了,他低声道:“已然按着卫大人的指示做了。”
“好。”树枝微微动了一下,在树上的人已然不见了。
赵太监回了值班的屋子,喝了一会茶,才开始喊了小太监们,浩浩荡荡地往谨身殿去了。
等到了谨身殿,跟在赵太监后头的小太监摸着鼻子,上前嘀咕着:“师傅,您说这谨身殿也太稀奇了吧,如今夜已经深了,咱们走过来,哪个宫殿不都熄灯了,怎么谨身殿还这般灯火通明?难不成是专门等着咱们的?”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若静淑公主如此神通广大,那到底是我泄密还是你们哪个兔崽子泄密了?”赵太监冷冷地质问小太监,小太监摸了下鼻头,知晓自己说错话了。
此时,卫嬷嬷却恭恭敬敬地送了太医出来,见赵太监站殿门口,太医与卫嬷嬷恭敬地行了半礼,赵太监皮笑肉不笑地颔首,将目光落在了太医身上,淡淡地问:“这天色已晚,孙太医怎么跑这来了?”
“回赵大人的话,静淑公主着凉了,谨身殿的小宫女来太医院唤人,正巧下官值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