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不得不说,在这件事情上她不能让她任性,也不能让她独自一人承担。
“什么叫毁掉我呢?祁六笙,你倒是对我说一说。”霍斯呦尽量克制住自己,但是还是阻止不住言语讥讽,“我父亲自我童年时代便无故失踪,只留下我母亲一人,十几年过去了依然找不到人。”
“我母亲表面不说,但她依然固执等待。我也一样,你死了,我不可能独活。可你不愿意接受我,那就给我留下一些什么东西吧。”
她说至最后,语气已经近乎哀戚,祁六笙回望她,发现她的眼眶再次红了,泪流不止。
他们所面临的无疑是人生之中最困难的选择,到最后两人都没有达成一致的意见,就这般僵持着。
祁六笙不敢再说重话劝她,甚至不敢再伸手触碰她,看着她流在自己手里晶莹的泪水觉得浑身都发烫,坐立难安。
最有权力做出决定的是她本人,而不是他这个始作俑者。
他们都是为了对方好,不想对方受到伤害,都站在各自的角度去为对方着想,而不去想一想对方是否会接受自己的好意。
他们都一路这样过来了,谁也不想低头,生怕一低头对方就走了,再也看不见对方。
霍斯呦在知道祁六笙暗中给她下避孕药还若无其事地哄骗她喝下去之后,心里始终横了一根刺。
她是怪责他的,怪责他对任何人都这么狠,连一丝希望都不想给她。
最难以接受的是,他可以一边这样做着残忍的事情一边轻声软语地哄她,这让她心底发毛,再也不愿意全心全意相信他。
祁六笙并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不仅是出于自己身体的考虑,而出于对霍斯呦状况的考虑,还有他所了解过的一些情况。
他的姐姐祁六珈也是未婚先孕,她的儿子已经快5岁了,现在还在国外没有回来。
可是她当时怀孕的时候,他隔着重洋还是知道一星半点的。
出于对自己姐姐的关心,他还是查了许多相关的资料,所看见的所有案例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服药期间怀孕的话,所生出来的孩子十有八九都会致畸,影响小的话就诸如在出生后可以治愈的先天性心脏病,还有哮喘之类的,如果影响大的话,脑积水、少了肾脏或是断手断脚也是有可能的。
在了解到相关的情况之后,他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惶恐,他并不想让自己的姐姐生下这个孩子。
更何况,以她当时病弱的情况,她在生产的时候还有可能发生什么事情。
她一个人在国外,无依无靠地,又不肯告诉家人,还勒令他不要告诉霍斯羽,不然连姐弟都无法做。
她说得那般坚决,以至于他狠不下心来让她不要这样做。
而且,从另外的角度来说,生产对于女人来说也是一种极大的伤害,在她们妊娠的过程中,她们的线粒体会急剧发生异变,整个人的身体机能是比没有生产时要衰老上10年的。
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又是多么残酷的事实?
祁六笙了解到的远远不止这些,还有产后可能会出现的问题他也一并了解的,什么腹直肌修复、盆底肌修复等等他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就算他无法出国陪在他姐姐身边,他也要时刻留意她的变化,多点和她聊天开解她。
但是他并没有想到在过了几年之后相同的状况又发生在他身上。
他不愿意霍斯呦受到伤害,所以在放纵之后,还是选择让她了无牵挂地活下去。
然而,蒋坤的一个举动却是打破了这种平衡。
霍斯呦被护士推了回去了,小心翼翼地将她安置好之后,她又睡着了。
这次的事情对她的影响太大,她身心俱疲。
祁六笙陪在霍斯呦身边一会儿,待她熟睡了,才推着轮椅出去,在蒋坤的安排下去做一系列的化验和检查。
祁六笙一路上总是沉默,任由蒋坤说什么他都不予回应。
蒋坤到了后来也有些绷不住了,问道:“祁大少,你究竟在闹什么别扭?”
“你为什么要将药给对调?”他昨天来不及问他,并不代表他不追究。
“那你为什么在过去一年里又要将所有要服的药物给停掉?”蒋坤直视他,语气也变得咄咄逼人。
祁六笙与他对视一瞬,终究是扭开了头,不再作声。
“呵,你说不出什么原因来对吧?那我就替你说,你就认为你自己活不长命了,不想再过这种生活,所以就避开所有人,一个人不知道去了哪里一心求死。”
“你觉得在身体的疼痛中死去总好过浑身都是药味那般死去好,最起码你是有知觉的,你能感知疼痛,你不是一个半残废的将死之人。”
“可你明明知道这么多人都在关心着你,霍斯呦在过去一年里每天晚上都给我打电话问我你在哪里,你的主治医师全都被她骚扰过,她甚至还去找过你姐姐,以为她将你藏起来了。”
“每天半夜失眠也是常事,还不止这样,她过去一年几乎没有休息,常常通宵熬夜工作,以为可以以此麻痹自己,忘记你。然而每次一有你的消息,无论真假,她总是第一个赶过去……”
诸如此类的事情多不胜数,蒋坤的手机甚至被她装过窃听器,以防他真的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有次她在拍戏的路上听到有个坐轮椅的男人被醉驾司机撞倒当场死亡,也顾不上赶通告,硬是飙车过去,在确认了死者不是他才安心。
她整个人都好像有些疯魔了,可表面上看起来又很正常,她依然是那个我行我素的她,人人艳羡的时尚女王,知名影后……但她唯独得不到他。
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是霍斯呦救了你,不然你真的死在哪个旮旯角落里都不知道了。”蒋坤没好气说道,“你既然停药了一年,而她又做好了备孕,这个胎儿就不是意外。陈医生那边没有及时更新你的病历,而她又是站在霍斯呦的角度考虑的,肯定会谨慎点。”
“我告诉你啊,你真让她去打胎的话,她会恨你一辈子的。”
蒋坤既是医生,又是他们两人的好友,看着他们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实在是不忍心他们双方任何一方再受折磨了。
这个胎儿,突如其来的生命,或许就是这段别扭关系的一个转折点。
祁六笙很应该好好把握。
“你自己在这里好好想一想吧,不要再推开她了,我看着都觉得心痛。”蒋坤见他始终垂着眉睫,一句话都不反驳,害怕自己刚刚的话是真的说重了,然而不骂醒他不行。
“你的手术,可以延迟一些再找时间进行,你的身体没你想象的那么糟糕,你就放心吧。”
“还有啊,不知道哪个谁说过‘一起变成疯子也可以很诗意’,你自己想一想这句话吧。不要被那些有的没的束缚住了,不然个个都要讨厌你了。”
蒋坤一口气将话说完,然后叹了一口气,走了出去。
祁六笙一人坐在房间里,过了很久才稍微动了动。
他脑海里一直回想着蒋坤刚刚说的那句话:一起变成疯子也可以很诗意。
还真是一矢中的,他现在和霍斯呦就是两个疯子啊。
他想了很久,始终觉得只有退让一步才不会伤害到霍斯呦,只是现阶段的不伤害,顺着她的意思来,将来她不会后悔吗?
这可真是一件说不清的事情啊。
他想起了他的姐姐,那个同样为了爱而奋不顾身的女子,在这一刻,他还真的很想打给她和她说一说话。
祁六笙直至最后还是给祁六珈打了个电话,说起来他都已经很久没有亲眼看到她的姐姐了,倒是不知道她最近过得怎么样。
上次她被马思思所伤,住院了将近一周,他想去看她却被她拒绝,倒不知道她最近的情况如何。
电话很快就打通过去了,发现祁六珈那边还挺安静的,祁六笙便问道:“姐,你最近怎么样?”
“是阿笙?怎么这个时候打给我了?”女人含笑愉悦的声音从屏幕那头传来,“最近也就是那样,我准备着行李打算回美国一趟,将花花给接回来。”
祁六珈当初未婚先孕的事情瞒住了所有人,就是唯独没有欺瞒祁六笙。
不仅是因为她对这个弟弟信任,也是因为他们姐弟之间感情深厚。
“好啊,是和姐夫一起去吗?”祁六笙问道,分明是听出祁六珈语气中的淡淡愉悦。
“什么‘姐夫’呀,你不要乱说,我是和霍斯羽一起去。”祁六珈听见祁六笙居然这么自觉叫霍斯羽“姐夫”,就有些不好意思,反驳了一句。
“姐,你是不是决定了和那位霍先生在一起了?”祁六笙在和他姐姐在一起的时候还是会露出孩子气的一面的,知道他姐姐害羞,特地加重了“那位霍先生”这几个字。
祁六珈自然能听出弟弟话里打趣的意思,嗔了他一句,“出息了,都会怼姐姐了。”
其实祁六珈也就给祁六笙早出生了1个小时,可是姐弟俩的感情还是比一般的姐弟好。
祁六笙笑了笑,没说话,心里有些感慨,他觉得他的姐姐逃避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了独属于自己的幸福。
“你找姐姐是有什么事情要问吗?”祁六珈一听就知道祁六笙有心事,也不知道他和霍斯呦之间的关系怎么样了。
霍斯呦和她哥哥的性格如出一辙,都是大胆而热烈的,祁六笙在霍家的时候还真的没被她少欺负。
只是,他总是让着她,无论在什么时候。
祁六笙虽然没有和她说过多与霍斯呦之间的事情,可她是明白为什么她这个看似温文、万事不在心的弟弟为什么会喜欢她。
霍斯呦大概是他很久很久之前就想要成为的那种类型的人,身处俗世却与俗世格格不入,视尘世规矩于无睹。
她活成了许多人都无法企及或是梦想的模样,其中就包括祁六笙所憧憬和期待的人生。
她就像一块珍宝,璀璨珍贵得想让人悉心呵护。
祁六笙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才深呼吸一口气问道:“姐,你当初为什么要将花花给生下来?”就……不怕他出现什么意外吗?
他心里其实祈求着,如果祁六珈能够“说服”他,他会排除万难,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他和霍斯呦一个机会。
他会全心全意爱着她,不会再推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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