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为什么?”谢灼反问。很深地看她,“淼淼,两个人在一起,很多事是计较不清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希望能陪在你身边,和你一起面对。”
柳淼淼心底颓然一颤,用力抿了抿唇。
她内心挣扎许久,终究不想直视他的目光,垂下眸说“可我不想这样。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愧疚、亏欠,我心里会不舒服。”
谢灼静静看着她许久,忽问“淼淼,你是因为觉得亏欠了我,所以才和我结婚的吗?”
柳淼淼微怔。男人眸色黝黑,里面有她读不懂的情绪,难过的,伤感的,怀疑的,被她伤害的,像揉进了打碎的玻璃渣,沉而痛地凝视着她。
柳淼淼觉得心脏像是被人用力揉捏的疼。她本能地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喉咙却发不出声音,只剩下徒劳。
“我不是……不只是……”
门被敲响。
两人同时望去。
柳景诚站在门外,笑说“打扰你们了?”
柳淼淼愣住“阿爸,你怎么会在这儿?”
柳景诚说“来这边自然是有事。签售会的事闹得那么大,我也看见了,知道你们在医院,就顺道过来看看。”
护士来提醒谢灼拿药。谢灼起身道“我先离开一下。”
柳景诚道“去吧。”
谢灼经过柳淼淼身侧时,两人目光不经意擦过,他眼里有隐隐的暗痛和失望,柳淼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逃避地垂下眸,将视线移开别处。
直到谢灼离开病房,柳淼淼紧绷的脊背才缓缓松懈下来。
柳景诚走到沙发坐下,叹息道“要是阿爸不及时来,你们小两口得吵起来。”
柳淼淼心里不悦,撇了撇嘴,咕哝道“阿爸,你怎么在门口偷听别人讲话?”
柳景诚道“你们这才结婚多久?你也是的,有什么不能好好沟通,非得说这些伤人的话。”
柳淼淼低声反驳“我哪有说伤人的话……”
柳景诚说“人家为了你闯火场,为了你挨枪子,今天又为了你被人划了一刀,你却不领情,话语里都是让人家别多管闲事的意思,一个劲地把人往外面推,拿他当外人,还不够伤人?”
柳淼淼一时语塞。
柳景诚说“你就是从小被我给惯坏了,脾气太娇纵了。人家对你好,你权当理所当然,一点都不懂得珍惜。”
柳淼淼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垂着脑袋,硬着嘴皮子反驳道“……当初你不把家里的事告诉谢灼,他就不会这样了。”
“你们现在结婚了,他是你丈夫,是一家人。”柳景诚发现自己女儿对婚姻这件事真是毫无自觉性,难得多训了几句,“何况以小谢的性格,你以为即使阿爸不说,他就会撒手不管你?”
柳淼淼哑然。
想起这男人确实从小到大都爱管她的闲事,小学的时候把她从被欺负的男生手中救出来,长大了管她学习,管她吃饭,管她睡觉……一直到现在。
伶牙俐齿的柳淼淼头一回被训得无话可说,垂着脑袋闷不吭声。
柳景诚叹气“以前你还小,谈的那些男朋友玩玩就当算了。你既然决定要跟人在一起,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婚姻不是谈恋爱,不是一场游戏,人家拿真心对你,你也要回报同样的。如果两个人总是有一方不平等地付出,这段感情会维持得很辛苦。”
同样的话,谢灼似乎也跟她说过。
五年前去北京的前几天,谢灼给她过的短信,他说他主动很久了,会累。
一直以来,都是他主动等她,找她,把她从绝望里拉出来。
可她始终没办法对他说出那句话。
柳淼淼觉得胸闷,低声道“您当初不也是这样一直等了妈妈好多年,最后和她结婚,把我养大,什么都可以不计较吗。”
“那是因为我爱她。”柳景诚说,“但如果有下辈子的话……阿爸可能不会选择再重来一次。这样的感情会让人很累。我不希望你们也这样。”
柳淼淼不说话了。
柳景诚让她好好想想,他等下还有事,随助理准备出去。柳淼淼心里无声叹气,漫无目的地抬头,无意间看见病房电视内播放的新闻。
漂亮的女主持人在四四方方的电视画面里端庄地道“前段时间网络上炒得沸沸扬扬的紫藤湾开发区即将划入c市的消息,近日经由相关部门确认纯属谣言。”
“黎氏集团以240个亿高价投下紫藤湾土地开发使用权,将面临血本无归……”
“股市开盘以来,黎氏集团股票遭到股民恐慌抛售,跌至历史新低……”
心里那一丝打从开始便觉得怪异的预感得到证实,柳淼淼淡淡拧了眉,望向柳景诚离开的背影。
平静,沉定,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黎氏。
刚花天价竞投回来没多久的地皮,便被打脸宣告240个亿全打了水漂。纵然黎氏有资本承担这240个亿的亏损,但连累公司股票插水式下跌,让董事局内原本平日对黎婉珍就诸多不满的人趁机煽风点火,大有要拉她下台的意思。
一时集团内部纷争四起,都说主席的位置不久将换人。
董事局会议上,刘江看着下面递交上来的关于这次竞投失误的损失预估报告,冷笑道“有些人没这个能力就不该坐主席的位置,这次连累公司损失几百个亿,劝某些人趁早让出主席位置,不然全公司上下几千名员工,迟早跟着一起站在街上喝西北风。”
黎婉珍脸色铁青,脊背坐得笔直,气场丝毫不减“刘江,我看你是和我父辈一同打下黎氏江山的人,平时说话才对你客气,你现在当我面说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还不够明白?”刘江冷哼,“你也会说是你父辈。黎老爷子在的时候,带领集团发展轨迹是这样,你现在是这样——”他做了个过山车缓慢爬升到,然后急转直下,直插谷底坠毁的手势。
“你看看公司股票,开盘就他妈跌停了。”
黎婉珍脸色更冷。
没等黎婉珍说结束会议,刘江便挑衅起身,合上西服扣子,道“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和你手上持股数所差无几,现在裴董去世了,你们自己人都搞不清那15的股票长了翅膀飞哪了。加上这次竞投的事,如果这周内得不到解决,我将召开董事会议,要求罢免你主席的位置。”
办公室内。
“那个刘江是什么东西!仗着和我爸一起打下黎氏江山,竟敢这么跟我说话?!”
黎婉珍狠狠地将文件摔在门板上,胸腔因为愤怒而用力起伏,眼睛发红。
纸页像雪花一样漫天翻飞,裴正楠的遗嘱公证清楚写明,在他离世后,手上持有黎氏15的股份,将转让给自己的亲生女儿。
可这个人竟然不是裴子妤。
她黎婉珍强势了一辈子,控制了一辈子,竟然在丈夫临死的时候才知道,他早在外面有个私生女!
黎婉珍一时崩溃地大叫,一时嘲讽地嘶笑,模样癫狂。
“裴正楠——你厉害啊,死了还要阴我一回!”
孟伟走进来,看见情绪临近崩溃边缘的黎婉珍,有半刻沉默。黎婉珍看了他一眼,自知失控,深吸一口气,将乱掉的头发捋至耳后,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查到这15的股份去向没?”
孟伟道“没有。律师嘴巴很严,给钱也不肯说。”
“一定要找出来!”黎婉珍冷声道,“这些年刘江在外头收购了不少散股,我自己手上的股份和刘江手上的几乎持平。下周的董事局会议,刘江一定会拉拢其他董事一齐罢免我。我不能让他得逞!”
孟伟没说话,黎婉珍提高声道“我让你去办,没听见吗?”
孟伟道“听见了。只是还有一件事……”
黎婉珍拧眉“什么事?”
孟伟说“我们派去酒店纵火的那个人,被抓了。”
纵火的男人叫王丰,开始警察盘问时还对当年酒店的事闪烁其词。后来警察调出了他在酒店临时登记的员工证件记录,以及一笔来向不明的巨额转账。证据事件时间吻合,王丰见逃不过去,便老实把所有事都招了。
他承认当年酒店失火事件不是意外,是有人找到他,说愿意给他一笔可观的报酬,让他替人办件事。但对方具体是谁没有透露,接头的是个男人,只知道姓孟。
柳淼淼和谢灼也指证,这人就是那个负责送巧克力花束和在楼道擦肩碰上的男人。
从警察局出来,负责这次案件的警官道“谢谢你们的配合,如果案件新有进展我们会及时通知你们。”
谢灼颔首道“麻烦你们了。”
柳淼淼也点了下头。
自从上回谢灼抓人受伤,试图和柳淼淼沟通无果后。两人陷入了婚后第一次冷战。
谢灼虽说平时大多都让着她宠着她,但到底也是个有脾气的人,该说的,该做的,不该说的,不该做的,他全都已经做了,可柳淼淼就是无动于衷,像块臭水沟里的石头,劈不开,也感动不了。
换了是谁都会觉得有些疲累。
再加上两人工作并无交集,这段时间双方事情也多,谁也没联系谁,就这样莫名其妙地陷入了冷战。
等柳淼淼想起,他们好像都有一个礼拜没说过话没见过面了。
两人沉默地走出警察局,柳淼淼局促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通知了唐玥,唐玥一时还没来接她。现在这个点数,估计是路上塞车。
谢灼去取了车,看见柳淼淼还站在原地,像只就地刨坑的鸵鸟,也不看他,目光直直地盯着地板,仿佛地上有金子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睛似的。
他沉默半会儿,终究主动开口道“我送你?”
他忽然发声,柳淼淼吓得一个激灵,有几秒没反应过来,就这么呆呆地望着他。谢灼已经从车里出来,绕到副驾驶那边拉开门,“过来吧,穿高跟鞋站着不累?”
柳淼淼闷闷应了声“噢”,然后垂着脑袋走过去。
谢灼目光一直追随在她身上,她低眉垂目的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慢吞吞地走到他身边,又慢吞吞地挪进车里。
她总是这样,明明她才是那个习惯把人真心撕烂摔碎踩在地上的人,却总在事后一副无辜可怜的受害者模样,让人不由心软,不由地……沦陷。
谢灼抬手把车门合上,绕进车内坐下。
他启动了车,驶入马路。柳淼淼一路都在假装玩手机,余光不时看看他。他也满腹心事的样子,一手随意搭在车窗,晚风吹进来,微微扬起他的发。
前面是个拐弯处,他扶着方向盘的手稍一撑开,抹着方向盘划了一个大圈。
等到过了弯,五指松开,方向盘便自动落回原处。
那手颀长漂亮,手骨分明而流畅,有温柔却不张扬的力道。柳淼淼不由想起他轻轻抚摸她头发的模样。
柳淼淼抿了抿唇,犹豫半刻,开口道“阿灼。”
红灯,车子在道路标线前缓缓停下。
谢灼转头和她对视,等她开口。他已经主动太久了,何况两个人的关系,不应该只是一方面单纯的主动。
她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回应……什么时候,才能了解他的心?
柳淼淼不知道怎么启齿,嘴唇微微翕合,却发不出声音,神情懊丧。
谢灼静静看她,眸光深如月色下的湖。他轻声说“淼淼,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五年了,没有一刻改变过。”
作者有话要说 情人节快乐~正文大概还有两三章就结束辣!
在这里认真感谢一个多月以来一直陪伴我、天天给我留言的小天使们~特别表白从第一本书就一直陪伴我的小土豆爱妃,爱你们づ ̄3 ̄づ出错了,请刷新重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