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景诚给柳淼淼新买的房子装修好了, 下午的时候柳淼淼就开始打包收拾东西,准备搬过去。
女孩子东西多, 化妆品和护肤品一箱,包包一箱, 春夏秋冬衣服各一箱, 再加上各种杂七杂八的其他物件,行李箱堆得一地都是。
谢灼倚在门边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其实大多东西家里阿姨已经提前收拾得差不多了, 不过有些私人物品柳淼淼不希望别人接触, 便自己动手收拾。
她抱着一摞衣服从衣帽间挪动到行李箱, 一罐药瓶夹在衣服堆里掉了出来, 滚到谢灼脚边。
谢灼正垂眸看, 被柳淼淼眼疾脚快踩在瓶面上。
脚丫子正正当当地遮住了标签。
谢灼眯了眯眼,“这是什么?”
柳淼淼挑眉“口香糖。”
“口香糖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怕你看了嘴馋偷吃。”
谢灼轻嗤。
柳淼淼弯腰把药瓶从脚底捡起,扔进行李箱一同打包装好,拉上拉链,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差不多了。”
谢灼说“我爸妈晚上有事出去了,我让老刘开车送你过去。”
柳淼淼住的地方和谢家小区相隔两条街的距离,十分钟车程便到。
新房子刚装修好,屋里还有股很新的木质家具的味道, 谢灼打开阳台落地窗透风,看了看隔壁空荡荡的两个卧室,迟疑问
“你一个人住?”
柳淼淼随脚踹开一只躺在地上碍事的行李箱,跳进沙发懒洋洋地躺下,打开电视, 拆开巧克力嘎吱嘎吱边看边吃。
“我爸在香港请了私厨,不过对方手上还有工作需要交接,下个礼拜才能过来。”她说。
谢灼看着七横八竖倒了一地的行李箱,以及那位毫无生活自理能力,像条无骨章鱼一样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里的大小姐,沉默了会儿,开始默默弯腰给她收拾东西。
“这箱东西放哪里?”谢灼拉开其中一只行李箱,里面装的全是各种瓶瓶罐罐的化妆品和护肤品。
柳淼淼躺在沙发上懒得动,怀里抱着她的巧克力桶,伸出一条小腿悠悠晃晃地指了指卧室方向,“放梳妆台就行。”
谢灼也真觉得她是懒得出奇,叹了口气,没脾气地帮她把东西拿进去。
他收拾地上最后一只小号箱子,拉链开到一半,柳淼淼突然反应过来,从沙发上跳起
“等下,那个你别——”
谢灼手上动作顿了顿,刚把箱子打开。
里面是女孩子各色款式的内衣裤。
白的,粉的,黑的,蕾丝边儿的……
谢灼“……”
柳淼淼趴在沙发椅背上,歪着脑袋懒洋洋地笑着看他“阿灼,你脸红了。”
“闭嘴。”
谢灼咬了咬后牙,抬手把箱子合上,“你自己过来收拾。”
柳淼淼笑眯眯地跑过去,抱起自己的小箱子往房间里走。
谢灼去厨房看了眼,拉开冰箱,不出所料,里面空荡荡。
“你这里什么都没有,晚上吃什么?”他问。
柳淼淼在房间收拾东西,双手腾不出空处,便抬腿把拖鞋踹掉,用隔着袜子的脚趾头灵活一勾,书桌底下的柜子拉开。
里面整齐码着各种各样口味的方便面。
“吃这个,或者叫外卖。”柳淼淼说。
谢灼挑眉,“吃这个吃一礼拜?”
柳淼淼骄傲地扬了扬怀里的巧克力桶,“还有这个。”
谢灼“……”
他再次叹气,“你在家里等我一下。”
谢灼回来的时候两只手里提了满满的菜。
大包小包,从油盐酱醋到鸡鸭鱼肉,再到早餐的牛奶吐司火腿和鸡蛋,柳淼淼觉得他大概是搬了个迷你超市回来。
足足够她吃一个礼拜的分量。
柳淼淼说“你买这么多,我自己又不会做。”
“我做好晚饭再走。”谢灼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柳淼淼破天荒觉得自己有点饿了,她跳下沙发跑过去,在那堆大包小包的东西里溜了一圈,指着其中一只袋子说“想吃鸡。白斩鸡酱油鸡手撕鸡和砂锅鸡。”
谢灼不出所料“嗯,狐狸都爱吃鸡。”
柳淼淼“……”
谢灼在厨房准备晚餐,柳淼淼就趴在客厅沙发里看电视。
那档综艺节目实在无聊,看着看着,她眼皮子开始有点儿沉了。
谢灼中途从厨房出来拿东西,柳淼淼已经歪倒在沙发上睡着了,怀里抱着遥控器和巧克力桶,纤瘦的身子蜷在沙发一角,唇边还沾了点儿巧克力的碎渣。
“啧啧啧,吃得脏兮兮的。”
谢灼走过去抽了张纸巾,蹲下身,动作很轻地帮她擦掉唇角的巧克力碎。
刚触碰上,他的手腕便突然被握住了。
“不要……”
“我不要过去……”
“不要把我关起来……妈妈……”
女孩子声音很轻,像是梦中细碎的低喃,断断续续的听不太清楚,覆在眼睑处的睫羽微微颤动,有一点湿润。
她紧紧攥着他的手腕,像是站在悬崖边摇摇欲坠的人,手中最后紧攥的稻草。
她指尖的温度很凉,手心里出了层薄汗,是在害怕。
“是做噩梦了吗?”谢灼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低声喊她,“淼淼?”
她的眼睛微弱地睁开一道缝隙,漆黑的眸子里朦朦胧胧地隔着一层模糊水色,眸光宛如失焦般散漫,仿佛有几秒清醒,又仿佛没有醒过来。
“是你啊……”柳淼淼看着他,喃喃地说。
然后她的双臂缓缓地环上他的脖子,抱了上去。
谢灼身体一僵,女孩子半梦半醒时整个人都带着迷糊柔软的娇憨,像只撒娇的小动物一样抱着他钻进他怀里,声音低低软软的,唤着他的名字
“阿灼……”
他从来没有见过她那么脆弱的样子,仿佛一碰就碎的玻璃娃娃。
谢灼有几秒怔在原地不知所措,任由她抱着,害怕自己稍动一下都显得过于唐突。
随即谢灼感觉脖子那处有两片温温软软的东西贴了上来,如同过电一般,在浑身激荡起强烈的反应。
女孩子脑袋居然钻进他颈窝里,在他脖子那块儿咬了一口。
像小孩子吸吮母乳那样大力,离开时还有很轻的“啵唧”的声音。
“嘶——”
谢灼歪了歪脖子,不由自主地轻抽了一口气。
他扭头望向旁边柜面镶着的镜子,清楚看见自己脖子上被女孩子吸吮出来的一小块红印。
谢灼闭上眼睛,嗓音有点儿哑,“柳淼淼,你能不能不要在梦里都想着这种事……”
“阿灼……”
又是一声低低软软的轻唤,女孩子身躯依赖般地往他怀抱更深处钻了钻,仿佛他的身体是一处牢靠的避风港,能给她带来温柔的安全感。
谢灼沉下肩膀,以便让她更舒适地倚放脑袋,一手轻轻拍抚她的后背,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下来,“你怎么了?嗯?”
没人回应他。
怀里的女孩子呼吸逐渐趋于平稳,睡得很香。
她根本就没醒过,刚才那些行为都是梦里无意识的。
谢灼“……”
谢灼叹了口气,稍稍俯身,一手穿过她腿窝,将她抱起来走向卧室。
她又做了那个梦。
梦见母亲发病时疯疯癫癫的样子,看着她又哭又笑,把她一个人关进黑漆漆的房间里;梦见她很害怕,趴在阳台边上往外看,母亲从突然失控的马背上摔落,满地都是血……
梦见梦境的最后,有个男孩子出现,温柔地抱住了她。
柳淼淼迷迷糊糊地转醒,天花板上水晶灯散落的光线令人晕眩夺目,她被刺得微微眯起眼。
脑袋像是刚被锤完的一片浆糊,混混沌沌的,有一瞬间竟没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哪。
视线逐渐由朦胧变得清晰,她摸到身上仔细掖好的被子,和身下柔软的床垫。
卧室?
柳淼淼从床上坐起,可她分明记得自己当时还在客厅里看电视。
她走出客厅,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夜晚林立的高楼和马路川流的车灯交汇成一片光海,夜风撩动阳台的纱窗,在风里安安静静地飘扬。
餐桌上放着做好的晚餐。
柳淼淼翻看手机,屏幕上躺着两条十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谢灼晚饭做好放在桌子上了,如果冷了就热一下再吃。
大概是怕她又懒得吃东西,后面隔了几分钟还发了一句
一定要吃。
她忽然想起刚才梦里男生温暖坚实的怀抱,像是冬天厚实又有安全感的被窝,将她牢牢裹在怀里。
……原来不是梦吗?
柳淼淼走过去餐桌那边,指尖碰了碰瓷盘外沿。
还是温热的。
柳淼淼站在原地有几秒短暂地出神,然后拉开餐桌椅子坐下,开始吃晚餐。
她小时候几乎每天一闭上眼睛就会做刚才那个梦,后来随着病情好转,梦见的次数逐渐减少,从一周几次变成一个月几次,现在偶尔压力太大才会做那个梦。
柳淼淼看了眼桌旁摆放的台历。
明天就是母亲的忌日了。
第二天一大早,柳淼淼去了趟银河墓园。
清晨的墓园很安静,空气里还夹着微凉潮湿的薄露,彼时天空还未完全亮起,云层后边泛着清浅的鱼肚白,偶然一缕光线穿过林荫洒落,温和却不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