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啊!”司机听他终于开了口,心下微松,“那和我家小子一样大呢,是不是今年参加的高考啊?”
步离闭了闭眼,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见司机大叔没再追问,便以为对方不会再问自己,可下一秒,对方却又开口了。
“大叔看你心情似乎不太好,是不是高考没考好啊?”这话一问出口,他顿时也觉得定是这么回事,当下竟直接语重心长的劝慰了起来。
“既然都考过了,也就不要太在意了,大不了复读一年不是,说来我家那混小子不也没考好,七百多的总分,竟然只拿了二三百,成绩出来那天,他妈整整哭了一夜,但那小子却半点不放心上,前些日子还拎个包和同学跑去旅游了。”
“你说那臭小子是不是没心没肺,他那发小和他一块儿长大,录了市里的一本大学,这小子不在家反思,还没事人一样的跑去旅什么游?哎……其实那小子以前学习挺好来着,只是高中之后迷上了篮球,想要学习什么体育,我和她妈没同意,他是为了赌气和我们对着干,学也不好好上了,那小子从小就不让我们省心,我和他妈合计了一下,开学让他学体育去,不然以那小子的倔脾气,还不知要和我们闹到什么时候呢……”
司机大叔原本打算安慰步离,然而说着说着,却勾起了自己的“伤心事”,一路上连连叹起气来。
那长吁短叹的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但字里行间却又有着无法掩藏的爱意,甚至还有一种为人父亲的自豪。
步离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话语,心里渐渐越发低落下来,他慢慢的弯腰,单薄的背部弓出一道深深的弧线,仿佛下一秒要折断了般。
他将脸埋在自己的掌心里,久久压抑的泪水犹如泄闸的洪流喷涌而出。
步离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说来在很久以前,他也是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的。
他爸爸是一名国企里的工程师,每月收入还可以,他们在幸福街有一套还算不错的房子,过着平淡温馨的生活。
只是在他上小学六年级的时候,这一切平淡温馨的美好、都因为那场突然的事故而破灭了。
他妈原本是个很温柔贤惠的女人,因为受不了那样的打击而精神崩溃,每日里靠着醺酒麻痹自己度日,时间一长,原本健康的身体便垮了。
两年前,他妈妈喝醉了酒,踏空楼梯滚了下去,摔成了植物人。
这首都的医院,住一天便是数不清的钱,高额的药物和看护费,很快花光了他爸在世时攒下的所有积蓄,到了后来,他实在没办法,找人帮忙卖掉了他们的房子。
那房子面积不算小,两室一厅一厨两卫。却因为地段不好,并没有卖上多少钱,如此撑了不到两年,早已所剩无几。而就在步离高考前几天,她妈妈身体又出了其他的问题,一次手术,彻底花光了步离手里的仅存……
幸福街,呵……名字叫的多好听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个如何好的地方,但只要是胤城本地人,听到这三个字、大概都会嗤之以鼻吧!
那里兴许也曾繁华过,只是现在,是这城市里的一片污迹、是许多人想起来就要皱皱眉头的存在。。
住在那里的人,哪有什么幸福可言呢?
曾经拥有过的美好都已随着时光远去,这么多年茕茕孑立的走下来,让他几乎已经快要放弃心底那仅剩的希冀。
步离死死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虽然在哭,却硬是咬着牙不发出丁点的声音。
司机大叔絮絮的说着话,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直到过了许久,他意识到后面的人一直没有回应自己,方才下意识透过后视镜朝后座看了一眼。
然而步离弓起的身子被车座全然挡住了,他并没有看到步离那剧烈颤抖的双肩,马路上车来车往,多年谨慎让他不敢过于分心,于是很快又转过头去。
大约两个多小时之后,车子在一条老旧而混乱的街道口停了下来。
“孩子,幸福街到了,然后要怎么走啊?”司机大叔问道,不知不觉,连对步离的称呼都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