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在落日坡附近, 温度的变化好似根本和季节搭不上边,即便是在阳光照射的地方,空气中也弥漫着阴冷。
殷临川脱掉衣服, 手撑着岸趟进河里,被冰凉的河水激得哆嗦了一下, 忙搓了搓两只手臂, 把僵劲的肌肉搓热。然后他熟稔地反复兜水, 清洗身上的血污, 像是习惯了这种粗糙的洗沐方式,动作丝毫没因寒冷而含糊。
他的身体并不健壮, 甚至连匀称都算不上, 隐约还能看见突显的肋骨, 身上遍布着大小不一的伤口, 新添的还没完全结痂,水淋上,泛起刺痛。
殷临川紧皱着眉头,想快点洗完上岸。
“不用洁净术”
他的身边居然出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殷临川下意识一惊,步子猛然朝后拉,扭头搜寻许久, 才发现声音的源头在岸边,那柄被他暂时搁置在地的断剑。
殷临川快速收敛了表情“是你啊。”同时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 刚才他反应太大。
江奕道“警觉性强是好事。”
殷临川没好气,刺道“还不是因为你突然说话。”
一路上断剑安静得很,现在愿意搭理他了, 问的还是戳心肝的问题,殷临川很不耐烦,慢吞吞地道“我不会。”
江奕道“嗯,这样。”
江奕没再说什么,但殷临川自尊心发作,觉得江奕是在暗地里嘲笑他,难堪极了,又像是泄愤一般,掬起河水的动作变得粗鲁起来,囫囵洗了个大概,就准备上岸。
等他发泄够了,江奕才再开口“学么”
结合上一句话,殷临川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染上困惑的脸也没有刚才那么阴鹜“学什么”
江奕知道殷临川听清楚了,也明白自己在说什么,没有过多地解释“先将灵力覆盖住全身。”
能够学习法术,殷临川内心的天平偏侧得特别快,更不管自己的行为够不够硬气,半疑半喜地照做,迫不及待地询问起来“然后”
虽然殷临川面上表现得很矜持,但江奕还是看出了少年心情上的雀跃,清洗完了身体,在外衫、裤子上单独各来一遍,连靴子袜子也没落下。
这种发自内心的欣喜一般很难伪装,江奕不免奇怪,只是一个小小的洁净术。
通常来讲,出窍遍地走,元婴多如狗,是s级修里的常态,而在a级世界,修到元婴的修士便足矣振兴师门,这就是阶级世界上的差距。
所以身在a级世界的殷临川,一有着中偏下不算太差的资质,二有着风火双灵根,即便在群英荟萃的大宗门中并不出彩,投奔小点的门派也完全吃得开,没理由会混得这么差。
不过江奕没有深究,毕竟转念一想,谁还没点过去加上江奕贯来对世事看得很淡,和殷临川也只是相互利用的雇佣关系。
新鲜劲儿过了的少年穿戴整齐,大抵灰头土面的几个月里难得干净了一次,做作地伸手掺掉衣服褶皱“难得你肯开这个金口,说罢,想让我干什么”
“先说好啊,要是比较棘手,只教一个洁净术可不够。”
江奕现下只有断剑的视觉,看不到殷临川的表情,不过也能想象殷临川一脸大方好说话、眼睛却滴溜溜转的模样。
因不带有任何恶意,所以彰显出了几分飒然少年气。
记忆已有些模糊,大抵久到和白黎轩相处的那段时间,青年在逗他开心的时候也常常带着这样的狡黠,江奕莞尔“见一个故人。”
殷临川立马便问“关系如何”他可不想被卷入什么麻烦的纷争中,就算眼红江奕能付给他的报酬,也得等他修为上去了有命掺和再说。
想了想,江奕道“我本与他在这世上相依为命。”
听上去很容易让人打消顾虑,但也不能排除江奕说谎骗他的可能,而且只凭这些信息还是无法分辨江奕是器灵还是被困在断剑里的大能。
要是前者还好说,殷临川思忖,器灵不会有那么多复杂的人脉关系,找剑的主人比找剑的仇人可能性更高,并且危险性也没那么大。
于是他追问“他叫什么名字”
殷临川的问题问到了点子上,江奕陷入了难题,他要怎么在如实告知的情况下打消对方可能出现的退意
毕竟白黎轩可是原著剧情中的后期oss。接连遭遇背叛、不信任、嫉恨、追杀、修为尽毁,从让人仰望到跌落泥潭,不断地颠覆三观,最后精神几乎癫狂,以一种腥风血雨的方式让魔尊的名号响彻天下,使世人提起时无不寒噤胆颤。
江奕只能退而求次地想,原著已经被改变,照他对白黎轩的理解,对方应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比起他的恶名,魔尊的威名应当会更为广传。
但,身为男人的第六感告诉江奕,最好不要将白黎轩三个字轻易说出口。
或许是沉默的时间有点长,等不及江奕开口,殷临川道“记不清具体位置还能依靠人名发布悬赏令,我就怕你一觉醒来不知岁月,连想找的人名字都记不住了。”
江奕“”
一针见血的痛。
江奕不知道自己离开了多久,注定成为最终反派的白黎轩在这段时间里做过什么事,如今又攀上了怎样的高度。他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胸口的位置,这种难受无法宣泄于口,空落落的,很是惆怅。
“现在是鸿宣几年”
“真不记得了”
殷临川神情怪异,鸿宣旧历还是他从书里看到的。
民间话本他看过不少,先入为主地脑补了很多东西,比如突逢变故一梦千年啊,比如沧海桑田旧人不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