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蜈蚣通身艳红,模样与乌波久那私藏的一般无二。然而此刻绣楼下的蜈蚣,足有一尺来长,龇牙咧嘴,须爪,饶是鱼羊二人心中有数,乍一看见也不禁汗毛竖起,头皮发麻。
最前方几个衙役兵丁有的举火把,有的端酒坛,连烧带浇之下,蜈蚣和身后的虫子竟毫发未伤,并慢慢顺墙根向上攀爬起来。
绣楼上菱窗里,几个身影不时晃来晃去,哭喊声惨烈凄厉,不绝于耳。
胖衙役又急又怕,看乌波久那一派若无其事的神情,不禁脸红筋涨,冲他嘶吼道:“快救人!夫人小姐都在楼上,若是出了闪失,你我都得拿命去偿!”
乌波久那看他一眼,慢条斯理从衣襟中掏出一只黑黢黢的短棍来。就见他举着棍子走到蜈蚣跟前站定,一腿曲一腿直,双臂拧成麻花,口中念念有词,念完后高喊一声,举棍指向蜈蚣,那蜈蚣连着虫子竟活活定在原地,不再动弹。
眼睁睁看到这般怪异情景,众衙役兵丁像被订在原地,一时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胖衙役一脚踹向身边一人,喊他速速去给知府大人报信。
楼上人瞧见外面动静,似是安了心,几个人影团团抱住,放声嚎哭起来。
乌波久那定住蜈蚣后,收回怪异的姿势,将棍子掖回了衣襟中。胖衙役看他停了动作,登时急得跳脚,喝道:“还不快铲除妖物!”
不成想乌波久那抱起双臂,叹了口气,说道:“央久那和她巴果不在一处,除不掉。”
胖衙役一时着急,全然没听懂这拗口话的意思,口中只管催促,看他一动不动顿时心急火燎起来,立时要上手推搡。
鱼尺素急忙拦住,替他分辩道:“差爷莫急,正如方才所说,驱邪物须得先治本,辛公子与夫人不团聚,我这兄弟也无能为力。”
胖衙役不好为难鱼尺素,只得无奈道:“大人已经吩咐辛员外回家去请辛公子了,现下人命关天,让这小兄弟先救人才是啊。”
乌波久那一听,干脆盘腿往地上一坐,坦坦荡荡地闭目养起神来。
胖衙役正左右为难,恰好楼上一女子下来查看情形,刚开了门缝,一眼瞧见大蜈蚣鲜红如血趴在门前,顿时吓得呜嗷一声,蹬蹬蹬蹬又跑回了楼上。
没多久,就听楼上停了哭声,响起了骂声。原本千金万金的夫人小姐,此刻丝毫全然抛了颜面礼数,隔着菱窗大声喝骂起来。
胖衙役被骂得满头冒汗,又是跺脚又是捶胸,揪着鱼尺素羊澄观催促不停。
鱼尺素羊澄观也学乌波久那一般老神在在,眼观鼻鼻观心,丝毫不理会胖衙役各种呼喝叫喊。
过了一炷香的工夫,才见辛员外与辛家管家现身,一同扶着辛堰缓缓走进了内宅。辛堰瞧见乌波久那,顿时大喜过望,远远便叫道:“大哥!大哥!”
乌波久那猛地睁开双眼,瞧见辛堰跌跌撞撞朝他走来,一副病恹恹的模样,立刻冷哼一声。
胖衙役看辛堰现身,更是连声催促起来。乌波久那这才缓缓起身,招呼辛堰来到面前。
就见乌波久那掏出棍子,又抓起辛堰一只手送到他嘴边。辛堰心下会意,一口咬破了右手中指,毫无知觉般看着鲜血一滴一滴掉落在棍子上。
一旁辛员外看得好似自己被剜心挖肺了一般,刚要出口阻止,却被胖衙役狠狠一瞪。见胖衙役努嘴指指绣楼,他深叹一口气,只好压下去暂不言语。直到辛堰手上鲜血凝结,乌波久那才将他放开。
乌波久那要来一个酒坛,高举起鲜血淋淋的棍子,又站到蜈蚣虫子前面,喃喃自语了一番,突然高喊一句:“见我鲜血,化为酒水。”
这一嗓子喊得极其突兀,众人始料未及,被惊得打了个激灵。
就见他拿棍子在酒坛中搅上一搅,向着那蜈蚣和虫子泼洒过去。酒水所到之处,蜈蚣虫子瞬间融化在酒中,不多时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见邪物驱除干净,胖衙役一下子瘫倒在地,捂着胸口直喘大气,脸上狰狞扭曲,不知是哭是笑,其余衙役兵丁也不敢言语。绣楼下鸦雀无声,一片寂静,只见楼上传来女子隐隐约约的啜泣声。
过了许久,胖衙役才定下心神,起身向乌波久那和鱼羊二人躬身行了个大礼,口中说道:“多谢几位公子出手相救。驱退妖物,几位公子劳苦功高,知府大人感激不尽,已着人在花厅备宴,要好生犒劳各位。”
乌波久那惦念妹子,二话不说便向花厅走去,走了两步,拽上辛堰,口中念道:“你也要去找央久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