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员外一听面色一黑,抿嘴不言。羊澄观见一时冷场,便转而问起今日点心是谁做的。
听羊澄观夸几道点心外脆内润余味干净,辛员外才勉强一笑,说是头一日在西城袁娘子那里定下的点心。
担心几人继续尴尬,他又说起这袁娘子来。在旧都,袁娘子与眉儿姐妹齐名,那姐妹两个最会烹煮鸭子,袁娘子善做点心。不同的是,袁娘子不以此为生,只在闲时随意做些,官宦士绅之家为求她点心一品也需颇费心思,谁家设宴待客能摆出几样,主家面上也有光。
最后,他又向着鱼尺素谄笑道:“拙荆与袁娘子本是亲戚故旧,若鱼公子想结识袁娘子,我吩咐内人安排即是,只不过这神药……”
鱼尺素沉吟片刻,才回道:“辛员外有所不知,在下本无意欺瞒,只是此事太过诡秘,尺素若据实相告,怕员外误会尺素敷衍扯谎。”
辛员外忙应声道:“公子言重了,请直言便是,老朽只有感激不尽的,哪里敢误会公子?”
鱼尺素点点头,才低声说道:“昨夜有神灵入我梦中,告知在下妖气来由。一切皆因那异族女子而起,她生来通神,身受苦难则天神愠怒,所以城中才有了这虫祸。神灵怜悯城中百姓,赐我神药一瓶,暂退虫祸,又指点说,只有放那异族女子一条生路,才能平息祸端。神灵离去后,尺素本以为是梦一场,谁知醒来床头竟多了一瓶药水。”
话音刚落,众人纷纷面现惊愕之色,辛员外嗫喏道:“那妖女……知府大人……”
鱼尺素立时正言厉色道:“不放她自由,怕是祸端难消,日后恐有大灾!”
辛员外吓得浑身一抖,随即强压颤声道:“我,我这就着人去禀告知府大人。”他忙喊管家过来,低声叮嘱几句,管家立刻领命急匆匆出了门。辛员外又向鱼尺素陪笑道:“公子稍安勿躁,先在余荫院歇息片刻,等府衙回信,知府大人定有英明决断。”
鱼尺素羊澄观对视一眼,羊澄观先开口道:“连日未见辛兄,不知他病体可有起色,若不扰他清净,我二人愿与辛兄见面闲叙几句。”
闻言辛员外先是脸色一变,随即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多谢二位公子还惦记犬子。他正在守拙斋安养,我遣人去送个信,若他有精神,自然要见二位公子。”
鱼尺素淡淡应了一声,没有说话,羊澄观呵呵一笑,言道:“正好,我二人趁机多吃两口点心。”辛员外忙点头称是。
鱼羊二人喊了雪盏桃樽进来,辛员外一直陪坐在侧,见几人仍是面色不悦,闲聊几句后便起身告辞。
羊澄观送他和几名仆役直到门外,见他们身影不见,才回转身嘻嘻一笑,问道:“快快交代,何时偷了我的酒?”
鱼尺素也不多言,自袖中掏出一张纸条来,羊澄观接过来一瞧,上门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字:洒酒可破虫子。
“这是哪里来的?”羊澄观眉头紧皱,拈着那纸条翻来覆去地瞧。
鱼尺素缓缓答道:“方才在府衙门口,有人突然撞了过来,我手中便多了这张纸条。”
羊澄观闻言右眉一挑,追问道:“你便如纸上所说洒酒来驱虫?鱼兄竟如此轻信他人,不似往日作风啊?”
鱼尺素轻啜一口茶,淡然道:“那虫患反正无人能破,不如试上一试,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羊澄观哦了一声不再追问,只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盯着鱼尺素。鱼尺素也不抬头,强自端坐饮茶。
雪盏桃樽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又见他二人神色古怪,不由得小心翼翼起来,只管安安生生地端茶递水。
不多时,就听有喊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鱼羊二人出门一瞧,竟是辛员外颤颤巍巍跑了过来,口中气喘吁吁喊道:“二……二位公子,知府……知府大人有请……”
几人急急忙忙上了马车,喘了许久,辛员外才稳住气息,边擦汗边向着鱼羊二人赔笑道:“知府大人差人送来急令,大人素来雷厉风行,最见不得有人行事拖沓,少不得委屈二位公子随老夫赶过去了。”
鱼尺素有心驳他两句,却被一旁羊澄观拽了拽衣袖,才按捺下胸中不满。
那赶车的马夫也不管此刻正身在城中,街上车水马龙人烟稠密,只顾着一路飞奔,不知撞翻了几个行人几家摊贩,不消一刻便赶到了府衙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