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同进去,茅屋中已三三两两聚了几个人。只见有的锦罗玉衣,有的敝巾旧服,或坐或立,吃茶斗棋却毫不显生分。
见老员外进来,众人忙起身行礼,齐声道:“辛员外金安。”
老员外此刻才现了笑容,道:“自犬子病后,诸位名士再聚守拙斋,是我辛家一大幸事,老夫年事已高虑事不周,若有怠慢之处,请多担待。”
众人自是客气寒暄一番。
老员外又指着鱼羊二人道:“这二位乃是京城丰乐长庆楼的少东,恰好也在城中,老夫便也请来与诸位相见。”
众人一听丰乐长庆,立时喊出玉觞擂三个字,有那心直口快的,嬉笑道:“丰乐长庆不是擂台打了上百年,怎的二位少东家竟是惺惺相惜倾盖如故。”
羊澄观也学他嬉笑道:“兄台何出此言?上元节玉觞擂,为的是比拼厨艺,并非兵家你死我活之争,丰乐长庆二楼也无血海深仇。我与鱼兄途中偶遇,总不该持枪拿棍斗个头破血流吧。”
此言一出,众人哄堂大笑,那嘴快的连声赞道,有趣有趣。
如此一闹,初次相见的生疏倒去了几分,众人忙邀他二人与员外坐下闲叙。
有人又问起辛偃病情,老员外痛心道:“多谢诸位挂怀,小儿病情深重,至今不见丝毫起色。”
他叹口气,向众人拱手道:“此次诸位赏光赴宴,助我辛家延请刘太医,辛家上下不胜感激。待我儿病愈,老夫与犬子定倾囊相报。”
众人忙劝老员外安心,他们与辛偃是至交好友,有事到场本属分内事,又陆续说些辛偃与人为善、定有福报的宽慰话,见老员外缓缓收了愁容,才聊起诗文茶酒等闲情雅事。
不久,便有下人来报,说是刘太医车驾进了门前竹径。老员外一听,连忙起身要亲自迎接,座中有识得太医的,也一同陪着出了茅屋。
那个最心直口快的,靠在菱窗边,看辛老员外带人走远了,忽然幽幽说道:“听闻这太医治病,不下针刺火灸,也不开方剂汤药,只用点穴拍打之法替人医治,这般神技我倒是从未听闻。”
立时有人轻声道:“此话不该在余荫苑中说。辛兄病重多时,多少名医束手无策,辛员外一家日渐愁云惨淡,如今求到太医这根救命稻草,且不管治病如何,辛员外夫妇能得一时宽慰也无不可。”
鱼羊二人安坐一旁,只默默饮茶,静听众人议论评说。
见他们默不作声,有人便起头问道:“二位少东自京城而来,可曾听说过这点穴拍打之法?”
鱼尺素正要答话,又被羊澄观抢了先,就见他淡然一笑,答道:“这位兄台高看我二人了。京城太医院共分十三科,有医士医生近百人,我二人虽长居京城,哪里有缘能识得所有太医呢?”
这人还欲追问,有小厮进来报信,说是宴席已备好,请诸位贵客移步前面萃云楼。
走出豆棚菜田,就见花圃边一座偏楼,学那饮食店挂着旗幡幌子,上书萃云楼三个大字。老员外和方才那几人正站在门外,招呼众人进楼。
见着鱼羊二人,他拱手致歉道:“二位少东来的不巧,本地有早春四野、水出八仙,另有江中鲜肥银刀鱼,偏偏大多不在这夏末时节出。老夫只着人预备了几道风味菜,粗陋简便,二位行家不要见怪。”
鱼羊二人忙躬身回礼,只道叨扰叨扰。
进了萃云楼,方桌几案已依序铺摆开来,正中一桌前大喇喇坐着一须发皆白的老者。那老者剑眉星眼白须飘逸,飘飘然似有神仙之态,见众人进来也安坐如钟,毫无起身寒暄之意。
有瞧不惯他倨傲做派的,立时发难道:“不知这位老人家是哪里下凡的神仙人物?落脚茅屋草舍可是真委屈了。”
那白发老者只轻哼一声,看向辛老员外。老员外忙打圆场道:“这位便是刘太医。老人家德高望重,晚辈后生自当屈尊敬贤。”
看老员外为难,众人也不再与他计较,纷纷依着远近亲疏各自落了座,老员外拉着鱼羊二人坐在了首桌。看两个年轻公子坐在身侧,白发老者又是一声轻哼。
老员外忙解释道:“这二位乃是丰乐长庆楼少东,与太医同是京城来客,所以才请二位前来陪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