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翎儿常眉儿醉眼惺忪,你一言我一语抱怨起来。
“辛少爷独爱吃烤鸭,每日都要斩一碗后座配卤汁来佐饭。可恨翎儿最爱争风头,看不得我独自风光,倒追着辛少爷送桂花鸭。”
“辛少爷嗜食鸭子,遍尝城中各家鸭馔鸭肴,从未说过非烤鸭不吃,我做成了桂花鸭,自然要送他品评品评。”
“若不是我费尽心思,找羊公子帮忙读出祖爷爷盐渍鸭子的秘方,你桂花鸭如何做得成?你店铺如何重开得起来?”
“你前年害大病,躺在床上半年下不得床,我延医请药床前侍候不算,还每日里替你看守生意,夜夜睡不到两个时辰,累得只剩一副骨头架子。”
说着说着,二人眼中渐渐现了泪光,对着抽泣起来。
雪盏疑惑道:“这辛少爷是何样人物?值得你们反目成仇。”
常家姐妹争辩道:“辛少爷是城中第一才子,过目不忘,出口成章,夫子们总说城中有才一石,辛少爷独占八斗。”
鱼尺素诧异道:“既有八斗之才,为何不出仕为宦,效力君王国家?”
常翎儿答道:“辛少爷未满二十便中了进士,在翰林院做了几个月官,因京城鸭馔不合口味,才辞官归乡,长居城中余荫苑。”
鱼尺素轻轻摇头,说道:“如此说来,虽不知这辛少爷才华怎样,任性妄为倒是一等一的。”
听她这般言语,常眉儿立时恼了,怒道:“你这小哥怎的胡乱讲话,辛少爷不追名逐利,才是名士风流。”
常翎儿接话道:“知府大人和几位老夫子时常去劝辛少爷,哪一日他想通了,自然会出去做官。”
常眉儿不屑道:“瞧你这管天管地的,真以为自己将来要做辛少爷的续弦夫人么?”
常翎儿一听,面色涨红如猪肝,回骂道:“你整日对辛少爷嘘寒问暖的,还以为旁人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
眼见二人又起争执,雪盏桃樽忙将二人分开,鱼尺素羊澄观又起话头,问起鸭肴各种制法。二人这才收了怒气,一心一意讲解起烤鸭烧麦鸭油酥烧饼鸭血粉丝汤来。
待送走二人,雪盏桃樽直喊累,说是为吃两只鸭子竟要这般劳心劳力,比吃御膳还辛苦万分。
鱼尺素不理她们浑闹,吩咐二人快些收拾杯盘碗碟,又向羊澄观说道:“这两位姑娘真乃性情中人,羊公子有友如此,也是难得。”
羊澄观明明没喝几杯,却一副醉眼朦胧相,笑道:“若是想笑便敞开笑吧,几年前澄观年少气盛,在白衣巷与人斗艺,赢了后便被这常家姐妹找上门来。她二人拿了份家人手札,记录了桂花鸭秘制方子。她们研究多年,仍有疑惑未解,故而前来求我释疑。”
鱼尺素故意道:“那方子里到底记录了何种玄机?尺素愿闻其详。”
羊澄观哈哈大笑一阵,说起旧都蒸鲥鱼、酥鲫鱼乃是天下绝品,又说镶丝豆腐、葵花圆子风味独具,便将这话题揭了过去。
第二日,几人喊客栈伙计随意买了些锅贴蒸饭,伙计多买了几碗什锦豆腐涝,说是祝贵客吃完“都不老”。雪盏桃樽一乐,多抓了一把赏钱给他。
吃完早饭,几人正商量着今日游玩的去处,伙计回报说那常家姐妹又来上门拜访。话未讲完,二人提着柳篮食盒咣咣铛铛抢着进了门。
“昨日说的烧麦烧饼,我们送了些过来,请羊公子和几位小哥尝尝。今日辛少爷家中宴请宾客,我们都要去做帮手。”二人匆匆忙忙放下东西,转身就要离开。
鱼尺素忙叫住二人,问道:“既然缺人手,可否让我们几人也去帮忙?”
常家姐妹忙摆手道:“羊公子是京城来的贵客,哪里值得劳动你们大驾。辛家太爷太夫人为人古道热肠,平素最爱结交朋友,羊公子若想会会辛少爷,不如直接递拜帖去赴宴。”说完二人便匆忙走了。
鱼尺素羊澄观商议一番,实在好奇这才高八斗的辛少爷,便写了拜帖,换了华服锦衣前去拜访。
上街问起余荫苑,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问了两三个人,拐了七八道街,便到了那庭园跟前。
此处虽毗邻闹市,却闹中取静,入口一片竹林幽径隔开了车马喧哗,待走到大门前,皂衣净袜的小厮早早迎上来,斯斯文文行了礼,询问有何贵干。鱼羊二人各自递上拜帖,便被请到门房一旁的小厅内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