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尺素放下笔,淡淡说道:“那曹贵金如此胆大妄为,怕是根基深厚,三两日里恐怕难以将其绳之以法。平白招惹这恶人,我们能立时纵马扬鞭远走高飞,连清斋可是搬不得啊。”
桃樽不服气道:“那,那就由得他为非作歹?”
鱼尺素拿起手中信笺,冲桃樽说道:“此地知州原是父亲旧识,我已修书一封,详述了今日见闻。你明日送去驿站可好?”
桃樽顿时一跃而起,不停地点头。
转天一早,鱼尺素带着雪盏在城门下等了许久,才看见桃樽慢悠悠走近的身影,雪盏不禁嗔怪道:“送封信就走了小半晌儿,别是忘了正事,只顾着自己玩乐了。”
桃樽笑嘻嘻回道:“去驿站回来恰好路过连清斋,我便进去和连叔连婶道了个别。谁知被连婶拉住嘱咐了半天,临出门又被连叔硬塞了一匣子糕团,一不留神就耽搁了。”
雪盏依旧不依不饶:"道别也道了这许久,我们日落前若是赶不到鉴心山,岂不误了大事?”
桃樽讪笑两声,殷勤地拿出匣子里的五色糕、桂花糕分给两人,口里说着:“等了许久定是饿了,这糕团新鲜香软,刚好拿来充饥。”雪盏嚼了两口点心才就此作罢。
三人上马一路南行,日近西斜才登上鉴心山山腰。但见一路茂林修竹,清幽明秀三人边走边赏景,正称赞这僻静之地钟灵毓秀,就听见前面不远处有车马喧嚣声,吵吵闹闹,顿时打破了一片幽静。
桃樽不禁讶然问道:“听说这北苑茶官素来喜欢清静,怎么鉴心山里如此热闹?”
雪盏也心中诧异,细细想了想说道:"现下正是采制新茶的时节,是不是茶客茶商云集于此?”
鱼尺素却皱眉回道:“这茶官出身京城郑家。郑家与鱼家世交多年,我与他虽未谋过面,但长辈书信里常常提及他的奇闻轶事。他名为郑拂,字去尘,本是家中幼子,极受长辈宠爱,却先天带着一股怪异心性。听说他极为爱静喜洁,衣沾一点尘,饭落一粒灰,就算挨饿受冻也宁愿不衣不食。”
听到这里,桃樽不禁扑哧一笑,道:“这心性可真是怪异,不是富贵人家出身还生不得呢。”
鱼尺素看他一眼,桃樽立刻收了笑声,做出洗耳恭听的姿势来。鱼尺素这才继续说道;“等他年岁稍长,更忍不了世俗吵闹,以致于闹市中走一回就要大病一场,偏居深林倒是平平安安。故而郑家也不求他继承祖志建功立业,干脆放任他不肖无为,到这鉴心山做了闲散茶官。如果长辈所言不假,这郑拂居处断不能如此喧哗。”
桃樽揣测道:“莫不是他突然改了脾气秉性?”
雪盏也想起一事来:“家里收茶的罗掌柜本与这位郑公子交情不错,可这两年却突然受了冷遇,倒叫丰乐楼买去了好茶,白白压了我们家一头。难道真的是他改了脾性,罗掌柜会错了意思?”
鱼尺素驱马前行两步,淡淡说道:“所以要来探探这真假虚实。”
走了没几步,三人就见前面竹林深处人影喧哗,等来到近前才发觉,香车宝马已经堵得水泄不通,影影绰绰里有一带白墙引向一处朱门绣户。
三人还想再往前走,不妨斜刺里冲出来一个小厮,挺胸突肚横档在前面,大声嚷道:“今日已无余座,几位公子明日再来吧。”
桃樽忙赔笑喊道:“我们是你家主人的陈年旧交,并非寻常访客,有劳小哥通报一声。”
话音刚落,四下里的车马上,众人哄堂大笑起来。那小厮也跟着嗤笑一声,语带轻蔑回答道:“这里哪位不是我家主人故交好友,个个捧上万两黄金也不敢自称不寻常,想越过别人,先问问人家答不答应!”
众人应声呼喊起来:“快滚!快滚!”
鱼尺素翻身下马,向那小厮拱手说道:“我们姓鱼,自京城而来,确实与贵府是百年世交,烦请小哥递个拜帖进去,再论短长。”
小厮眼皮动也不动,轻蔑回道:“每日里递到我手上的拜帖有一尺厚,你的是镶了金还是嵌了银,单单叫我送你那份?”
雪盏桃樽一听不禁火气上涌,正要上前与他理论,就听身后人嘶马叫一阵嘈杂,回头一看,一队人马横冲直撞挤了上来。
神气活现的小厮探头一瞧,立时收了傲慢神态,换上一脸媚笑迎了上去:“曹大爷,您可终于到了。”
鱼尺素三人定睛一看,中间高头大马上,那鼓脸腆肚金光灿灿的不是曹贵金又是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