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决了堤, 郑县死伤无数, 皇帝却直到一个月以后才知晓。
这是把自己当瞎子, 当聋子来糊弄吗?
元和帝直到下了朝回到宫中, 都不由得沉着一张脸。
玉瑾正在灯下看闲书, 一抬头就瞧见一张黑脸, 嚇了一跳, 忧心忡忡道:“您今儿个可是在外边站了许久?”
元和帝被问得摸不着头脑:“没有?”
玉瑾揶揄笑道:“那您脸怎么这么黑?”
元和帝一听,不由得虎着脸瞪了玉瑾一眼, 然后伸出大手想按住玉瑾的头,没想到玉瑾弯下腰呲溜一下溜走, 回头大笑道:“哈哈,我可不上当, 您别想再弄乱我的头发!”
然后得意的看了他一眼。
元和帝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嘴角却自己弯了起来,这一下犹如冰山初融。
玉瑾道:“您可算笑啦。”
元和帝一愣, 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一整天都板着张脸。
他长臂一伸, 捞住玉瑾, 将她按在身边坐下, 然后一言不发地掏出一叠公文和报纸。
第一份是郑县同知倪文蔚的信件, 上言:此次决口实出意外, 本月朔至十三日, 大雨经旬,沁黄并涨,水势高丈余, 兼以东北风大作,奔淘骇浪直扑南堤上南中河两厅,险工叠出,沿堤同时蜇卸四十余段之多,堤身有剥存者不能厢筑,泥深没脚踝,人夫难以立足。文蔚得信拨派练兵两哨,练勇两营前往助防,中河一带幸保无虞。不意十三日戌刻,郑县石桥十一堡工程忽奇险,陷突数丈,旋抛砖石,满而复溢,大溜逼趋,遂至不守。
玉瑾大惊道:“黄河决口了?”
皇帝面沉如水的点点头。
玉瑾快速翻看手中的公文,后面几份是《申报》报纸,上面刊有几则大字文章,标题有:《郑县决口续述》、《论郑工河工宜速不宜迟》。
玉瑾仔细一看,竟然还有篇讽刺小说,上面绘声绘色的描写了郑县决口之时,李姓官员被分解投河,言道有一官员误工殃民,明知有险情却迟迟不去上工:“十二日本可兼程前进,该督仅行四十余里,住宿东张。及至河干,亲见河夫灾黎数万人愤及思乱,挣拖河厅幕友李姓,支解投河,不敢弹压,惟有屏息俯首,听人詈骂”
几份公文报纸相互一印证,就得出一个事实:一个多月前黄河郑县口段决堤,死伤无数,群情愤慨之下灾民打死了偷料怠工的李姓官员,当时有某一成姓官员在场,却只声不吭。
玉瑾急急看向皇帝:“如今情况如何了?”
皇帝道:“我已经派了李文正前去救灾,李文正此人刚正不阿,还算可靠,至于那几个河道总督,”元和帝讽刺一笑,“呵!”
李文正和李居正两人同是姓李,名字又十分相似,不了解的都以为他们是两兄弟,其实两个人非但没有血缘关系,而且还是死对头。
李文正是清流党,为人公正,最为瞧不起李居正‘崇洋媚外’,更是不齿李居正狡猾揽财,只是一直苦于没有证据,不然肯定要大参一本将他拉下马。
他在户部任侍郎一职,一直到如今也是勤勤恳恳,派他去倒是很合适。
玉瑾又问:“具体情形如何呢?又准备怎么赈灾呢?”
“如今只收到消息称决口之处,恐怕长至四五百丈,怎么赈灾,却是个难题啊。”
皇帝又拿出一叠河事论,他道:“黄河自古就是个‘害河’,怎么治河,老祖宗们也想尽了法子。”
玉瑾看了一眼这厚厚的河事论,道:“您这是想自己琢磨怎么治河?”
元和帝苦笑道:“这满朝上下,除了我自个儿,还敢相信谁?”
玉瑾赶紧表忠心:“还有我还有我,咱们一起看!”
皇帝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这叠河事论记载了清朝自老祖宗开始,每一次的治理黄河事项,光乾隆一朝就有达六次大决堤,每次决堤口岸长达百丈,死伤无数,因此这样一条‘母亲河’,很多人都称之为‘害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