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有太监走进来说:
“老佛爷,皇上来了。”
懿安平复了一下怒气,说道:
“宣他进来吧。”
皇上一进来,看到满殿跪着的太监宫女,也立时惶恐了:
“亲爸爸,这是怎么了?谁惹着您了?”
“唉,皇上,过来坐。”朝皇帝招了招手。
皇上挨着太后坐下,聆听教诲:
“你们都只当我不知道国家大事轻重缓急,只拿着一个寿宴来折腾你们,可谁个又知道,我这也是为着江山社稷的一片苦心。”
“寻常百姓家的老太太,也要争相办个热热闹闹的六十大寿,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那口气,争了这个面子,左邻右舍就都称赞这个老太太有福气、有面子,这户人家才能在那一带抬起头来做人!”
“百姓如此,国家更是如此!如果连我这个太后的生日都办寒碜了,不但我的面子没地儿搁,朝廷的面子也没地方搁呀!”
“这样一来,不但老百姓瞧不起,洋人也瞧不起!洋人瞧不起就会欺负你,百姓瞧不起他就不服你呀!”
懿安说的是言辞恳切,仿佛是一心一意为了皇帝为了朝廷,皇帝看着太后保养虽好却也皱纹遍布的脸,只得做出一副感动不已的样子。
“皇上啊,你也大了,千万不要为那几个利欲熏心的奸臣谗言所惑。”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那个侄女儿,这样吧,我看长寿家的女儿不错,就做主,让她进宫伺候你。”
皇帝烦闷不已,正想推辞拒绝。
“那个丫头,前儿个来陪我这个老太太唠了会嗑,名儿呀也怪好听,叫做玉瑾。”
玉瑾……皇帝怔住了,低头道:
“全凭亲爸爸做主。”
皇帝回养心殿的路上,吩咐道:“去园子里折两只桃花来,插到我那只高脚敛口白玉净水瓶里,放到我桌上。”
随侍的小太监嗻了一声,立马去办了。
到了养心殿,翁合同已经在南书房等着了:
“恭请皇上圣安。”
“快快请起。”皇上亲自扶起了白胡子老头。
“皇上,老臣有事相奏。”
“何事?”
“老臣要弹劾李居正,他卖官鬻爵,贪赃枉法,竟然以海防捐之名,买卖官爵,大肆敛财。”
翁合同递上了奏折,里面条条款款清清楚楚列着李居正的这段时间的恶行累累,皇帝看了之后大为恼火。
“这李居正,果然是奸佞狡猾!”
……
这边太后发了话,懿旨很快就到了塔塔喇府上,长善夫人喜不自胜,他们满人家的闺女,最为尊贵的,可不就是进宫做皇上的女人么!
因催的急,又是嫁入皇宫,根本不需寻常嫁衣,都是内务府造办的现成衣裳首饰,也省了当家夫人许多事宜,只管来到玉瑾房里,说是要交代些体己话儿:
“玉儿啊,你别怨我这额娘做的不够。”
“这世上啊,最难的,就是给人当后娘了,我初进府,你就已经懂事的年纪了,我管着你呢,又怕招你厌烦,教训你太多,又怕说我这做后娘的恶毒,索性啊,就给你单独拨个院子,你爱怎么来怎么来。”
“我这也是为你好了,这个夫人我也当的不容易啊。”说着揩起泪来。
“你入了宫,就是皇家的人了,可千万要记着家里,只有你娘家不倒,你在宫里,才能站的更稳!”
什么乱七八糟的,玉瑾真是懒得理她,只推说自己乏了,好声好气的将人送出了门。
这个太太,不是多大的歹心人,不过是有些傻罢了,也是阿玛自从额娘去了之后,再也没个体己人照料,日渐憔悴,眼看玉瑾和几个哥哥也渐渐大了,这才找的个省心人,没想到,看着是省心,人却傻不愣登,拎不清事儿。
送走了太太,大哥身边的小厮来了:
“姑娘,大爷说了,您入了宫,千万别怕,内务府的周公公是咱们的人,您有什么事儿,千万别掖着不告诉家里,家里爷们都在,都是您的膀臂。”说着递上了盒子,玉瑾打开一看,整整一叠银票子,还有一个和线人联络的印记。
大哥的人刚走,二哥身边的随侍也来了:
“……二爷说,您要是不愿,他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带着您逃出京城,这是他从外地搜来的信鸽,十分机灵,您有事儿,呼哨一声,就来了。”说着递上了一个鸟哨子。
玉瑾泪水模糊了双眼。
明日就要入宫,丫鬟小厮们俱都识事的早早退下了,玉瑾沐浴完躺在床上,心里千思万绪涌动,搅乱在一起,对家人,她自然是不舍,可前程,她却必须要去!
她深吸了一口气,这熟悉的被褥,幼时额娘为自己打的璎珞,还挂在床头,床边的匣子里,装满了哥哥们年年送给自己的生辰礼,有会唱歌的洋人娃娃,有漂亮的蓝宝石,还有额娘去世时,他们一起扎的纸风筝……
小时候,她以为人死了,就是去了天上,所以吵着要去天上跟额娘说话,哥哥们哄着她扎了个纸风筝,她歪歪扭扭的在风筝上写:
“额娘,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