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桃热的出了一身的汗,到底是个体力活,看楚萧兴致难得高昂,自己也不好停下,索性把大氅一解,顺手扔到了旁边的雪地里,也顾不得什么仪态端庄。
甩开鞭子将轮椅溜了出去,木头擦击着冰面,溅起的冰碴子澎的到处都是,耳边都是呼啸而过的冷风,楚萧从未觉得,腿断之后还能如同风驰电掣一般,任性肆意。
他张开手,忽然看到远处江怀古朝他使了个眼色,在他还没来得及领会之前,轮椅下头好像撞到了石头,猛地一滞,穆桃几乎立刻反应过来,连忙将鞭子往自己身边拉扯,因为速度太快,轮椅直接翻了个,哐当底朝天落在两人不远处。
楚萧看起来瘦弱,可是压到穆桃身上,简直就是活受罪,尤其是带了那么大的惯性过去,从轮椅直接撞击跌倒在穆桃身上,要不是她还有点功夫,气息抵挡,恐怕肋骨要压折了。
楚萧有些脸红,他的胳膊已经在尽力撑着了,可是腿却使不上半点力气,他也知道穆桃生气了,所以垂着眼眸不敢看她。
穆桃的后脑勺摔在冰面上,似乎起了个大包,她刚要动手揉,却被楚萧一把抓住,“别动,否则会越鼓越大,一会儿回去,拿东西敷一下。”
“那你还不快点起来。”
穆桃说的没好气,几乎同时,脸上莫名其妙的热了起来,心里头如同小鹿乱撞,面上却是极度的不耐烦与暴躁难忍。
“这是什么,戳死我了。”穆桃觉得身下有什么东西抵着自己,刚要伸手去拿,只听楚萧倒吸了口气,那张俊脸红的似乎要滴出血来。
“好端端的,你中毒了”
穆桃说完,却见楚萧好似拼尽全力,将自己从她身上挪了过去,摔到冰面上。
“你干嘛拦着我啊,公子受伤了,我得过去看看。”张权之此刻十分恼怒江怀古的自作主张。
那人却很是悠闲的看热闹,边看边笑,“你要是别过去,没准明年你家公子就有夫人了。”
“到底是什么啊,难不成是轮椅断了腿”穆桃三两下起身,拍打着自己身上的雪,顺势扭头去寻,楚萧正用手护住重要部位,眼神躲躲闪闪,哪里还有平日的风轻云淡,穆桃能听到他讶异的持续吸气声,登时愣在原地。
饶是未出阁的姑娘,穆桃也明白他在做什么,当下不由得又羞又臊,蹦起来拿了鞭子蹭蹭蹭跑开了。
“这就是你说的好事”
“自然,你没瞧着两人都红了脸,接下来再筹谋筹谋,好事就近了。”
张权之瞪了他一眼,碍着身份,没好意思把心里头的话骂出来,连忙跟了过去,将轮椅扶正,搀着楚萧起身。
回头,却见他面色很是失落,止不住的清冷怅然。
心想,这下坏了,左防右防,终是着了那丫头的道。
耳旁忽然间没了风声,如同从高高的云端之上,跌落至泥泞的悬崖尽头,楚萧冷静下来,方觉出,从始至终都只是自己的空欢喜一场,热闹过后留下的寂寞,更如蚀骨般让人难以忍受。
“权之,我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自己的两条腿,如果我的腿是好的,那么她走的时候,至少我还能追上去,可除了坐在原地,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恨我自己的腿疾,为何偏偏是我,为何偏偏是我”
他一遍一遍的说,如同在喃喃自语,又好像在说给面前的人听,每一次都像打在张权之的心口上,让人跟着悸动伤心,却又无能为力。
穆桃陪着江怀古在前厅下棋,她棋艺不精,只跟着走了两步,便屡屡受挫,陷入死地,江怀古在楚萧处受到的挫败感,瞬间有了可以发泄的地方,故而更不会轻易放过穆桃。
再见到楚萧的时候,他已经换了衣服,面上恢复寻常时候的冷静自持,淡淡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穆桃撇了撇嘴,江怀古戳了她脑门子一下,跟着起身,坐了下方左侧首位。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江怀古与楚萧之间的关系日渐熟络,有时候甚至比穆桃还要亲近,这种感觉很奇怪,说不出的诡异,又在情理之中。
京城里最近有些风波不定,吏部到处张贴告示,说是要悬赏缉拿楚国的梁王,众人唏嘘。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当年那一场大战,楚国与秦国之间,一方由梁王领兵,另外一方则是平阴侯叶良,两军交战,声势浩大,战况惨烈,最后,两方的主帅全都战死。
这个时候,吏部弄如此大的动静缉拿梁王,谁知道背地里打的什么主意,有传言称吏部尚书似乎有站到陈王队列的嫌疑,当然,也不排除是太子一方有意诋毁。
楚国的梁王,是楚国皇帝的亲弟弟,当时战死沙场的时候,年岁不高,说来也怪,他的死讯传开之时,远在楚国的妻儿同时销声匿迹了,有人说,是因为梁王功高盖主,皇上看不顺眼,将他铲除了,顺便带着梁王之子,一同送去见了阎王。也有人说,是因为梁王在朝有个政敌,意见不合,正好趁他出征之时,侥幸除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