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说,今儿他是会让皇后替他挑选嫔妾,还是直接自己来”王秀卿依旧在拽牛素真的衣袖。
就在这时,冯宝君厉眼瞪了过来“王秀卿,你要再敢多嘴,我就喊郭嬷嬷过来,让她把你扯出去。”
王秀卿坐的位置不好,心里正不舒服着呢,回过头来见陈以荷坐的位置更差,颇怜悯的问道“陈以荷,你要不要坐到我这儿来”
阿荷笑着说了声不必。
此时该上宴了,宫婢们躬着腰,来回的上着甜点,汤品,以及者类小凉菜。
前面的诸家夫人们,自然是一人一宴一几,而后面的诸家姑娘们,则是三人一几,可以聚在一处吃,恰好也可以说说话儿。
到底皆是十五六的少女们,不一会儿,大家就开始凑到一处,唧唧喳喳了。
乐起,按理应该有宴的,但是今夜也不知皇后是怎么准备的,居然连宴席都没有,整座大殿之中空空荡荡,就只有姑娘们刻意压在喉咙里的说话声儿。
趁着这个机会,内命妇们,并诸家的姑娘们便悄悄儿的,趁机上前给小公主送礼物。
皇后怀里的小公主,算得上老来得女了,生的有几分肖似于皇后,才三岁的小丫头,安静又乖巧的坐在皇后怀里,两只眼睛圆懵懵的,无论见了谁,皆要甜甜的叫上一声嬢嬢。
轮到赵香荷送礼物的时候,她送的,是一幅色彩非常鲜艳浓烈的画,上面画着一只瞧起来格外可笑的玩偶,像只羊,但是有圆圆的大眼睛,还有卷卷的毛发,福荣公主一瞧见,就轻声叹道“母后,福荣喜欢。”
“福荣公主生的,可真像当年的小公主。”赵香荷于是喃喃而语,柔声说道。
一听小公主三个字,皇后整个人就不对了,她眼眶红了片刻,转过身对皇帝说“皇上,整整七年了,这整个大明国内,怕就只有妾身与阿荷还记得我们的小公主吧。”
皇帝顿时皱眉“梓潼,今儿是福荣的生辰宴,就不要再提那一个了,可好”
那一个长到七岁上,因为皇帝太过珍爱,不知道该起个什么名字才好,便一直小公主小公主的叫着,结果没能长成人就死了。
皇帝是男人,心大些,有了这个,就忘了那个,可是皇后忘不了啊。
她道“本宫也不想旧事重提,可是,放任孩子溺水的凶手,有人真心悔过,七年来每一日都在忏悔自己的过失,给本宫抄了千卷佛经,而另一人,自打小公主死之后,便从来不曾探望过本宫一回,于这皇宫这中也绝了踪迹。
本宫因她是将来太子妃的人选,好心好意请她入女院读书,她却于私下勾搭男子们进出女院,全然不掩行迹。如此不说,甚至于,哀家还听贤德女院的洪莲洪山正说,她是整个书院里唯一会高丽语的女子。您也知道,高丽王世子之死,迄今为止犹还迷雾重重,您难道就不该查查陈阁老一辅,以及他们府上的女儿,陈以荷”
阿荷心说果然,这一回我是来对了。
她今儿要不来,私下勾搭男子污名,高丽王世子的死,皇后还是得硬栽到她的头上。
而随着皇后这高昂的一番陈词,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到了,就坐在侧首的罗锦棠身上,殿中也顿时一片哗然。
阿荷蓦的就准备要站起来。
她早知今日皇后有此一着,也是卯足了劲儿的准备着,这就准备要为自己,并为相府而辩一回。但就在这时,身后有人哑声说道“陈姑娘,本宫求你一句,你先不要站起来,忍过此刻,可好”
阿荷的身后,就是门了,她坐在一根柱子的后面,后面另还有一张小床,再往外,就是大殿的侧门了。
而与她说话的人,当是在侧门之外。
因为有一张小床堵着,阿荷只能从小床缝里瞧见这人隐隐绰绰的脸,灯影昏黄,她只听声音便明白过来,这是太子朱玄林,躲在身后哀求自己。
而他一只大手穿过小床就伸了进来,几乎整个儿的掐住了她的腰“求你了,忍过此刻。只要忍过此刻,本宫就能查得到谁才是杀小公主的凶手。”
“小公主是溺死的。”阿荷哑声道“不小心跌入湖中溺死的,殿下难道不知道”
“她是溺死的,但是推她下水的那个人是谁,今夜本宫要找的,就是推她下水的那个人。”朱玄林随即回道。
阿荷明白了,朱玄林当也知道下令杀害高丽王世子的人是皇后。
但是,他认为小公主非是死于偶然的溺水,而是有人蓄意的谋杀。
或者凶手就在宫里,而那个凶手,在七年前杀死了帝后最爱的孩子,整整看着皇后痛苦了七年,看着她和赵香荷背负了七年的罪过。
那个凶手,此时当就在这大殿之中,估计看着皇后那般痛苦,疯狂,再看她叫皇后围攻,赵香荷痛苦了七年,心底里是个什么滋味儿
幸灾乐祸,还是隔岸观火
“有什么好处”阿荷从不曾受过气的人,终究心有不平,恨恨的就问了句,话一出口,又觉得自己未免太小孩子气了些。
似乎很小的时候,愁眉苦脸的太子每每请她略站站,或者与自己走一走,阿荷也会恨恨的问上一句“有什么好处。”
她有四个舅舅,四个哥哥,每个人见了她,都是挖空心思的想要讨她欢喜,唯独那个太子,小小年纪,愁眉苦脸,她极其讨厌。
不给点什么好处,她是不愿意陪他那怕站得片刻功夫的。
“你想要什么。”朱玄林在外说道。
阿荷想了想,道“不能叫我们陈府背着不明不白的名声,只要你查到凶手是谁,就要立刻说出来。”
朱玄林想了想,道“本宫向你保证便是。”
阿荷再想了想,又小声道“我是不会提退婚的,你得主动到皇上面前表明退婚之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怕皇上要责罚你,怕皇上说你不守承诺,不敬恩人,才想尽千方百计,要逼着我来退婚。”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边皇后声讨陈以荷的声音愈来愈烈,一众命妇们,都七长八短说起话来了,半个身子在殿外的太子朱玄林还不作声。
阿荷颇有些等不住,一手攀上自己的小床,仰起脖子往外望去,便见隔着一张小小的婴儿床,一个鼻梁高挺,眼神坚毅,整张脸叫烛火耀成古铜色的男子,两只眸子仿似古井一般深邃,又仿佛星河一般灿烂,也正在盯着自己看。
他嗓音里带着淡淡的无奈,轻轻叹了一息“本宫答应你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