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 墨黑色的天际滚着层云, 颇有山雨欲来之势。
一大早, 邹氏和老太太就被请到了暖阁里,她们刚起床不久,原本还有些晕乎, 可一看双华的表情, 便陡然清醒过来。
这几日, 侯府外的生面孔越来越多,任谁心里都猜出些端倪。
前几日,连顾云章都突然被停职,让他在家休沐一段时间。整座侯府仿佛成了一座软牢,表面上风平浪静, 暗地里却藏满荆棘, 将所有人都困在其中。
老太太到底是经历两朝之人, 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面色从容地对双华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说吧。”
双华垂着眸子, 似是下了很大决心, 将一块令牌拿出来放在桌案上道:“昨晚,有人拿着这块令牌来见我,说是云霆派他潜进府里, 给我们传信。”
邹氏一听便激动地问道:“他说什么了?萧儿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双华深吸口气,艰难地道:“他说,云霆在回京途中, 被人陷害杀了陛下派去的监军,现在已经被定为叛贼。据说,宫中已经下了密旨,长宁侯若不交出兵符投降,便要将咱们以叛贼余孽关押到刑部诏狱,长宁侯府……全部抄缴。”
邹氏大惊失色,用哭腔喊道:“不可能,萧儿怎么可能叛国,陛下又怎么会下这样的旨意……”
双华叹了口气道:“陛下正在病中,据说,这道密旨是由东宫亲笔所书。”
老太太气得全身都在抖,拍着桌案道:“我们顾家世代忠勋,为保大越,立下过多少战功。未想到,也落得个鸟尽弓藏的下场!”她忍住泪意,急切道:“那现在该怎么办,你可是怀了身孕之人,哪里进的了诏狱!还有那人既然是萧儿的亲信,他说萧儿现在究竟在哪里?有没有受伤?”
双华连忙拍了拍祖母的手安慰道:“那人说,相公就带兵驻守在城外,他……”
她脸上露出为难表情,邹氏已经急得不行,站起来问道:“他怎么样?他一定有对策是不是?”
双华用眼神示意祖母和婆婆走近,压着声道:“那人对我说,按侯爷的意思,事到如今,只能放手一搏,置之死地才能后生。”
邹氏和老太太吓了一跳,这放手一搏的意思,不就是要造反了,两人面面相觑,还未从这震惊中回神,又听双华道:“他还说,让我们好好准备,收拾好贵重东西,今晚会来带我们出府去和相公汇合。”
邹氏吓得连退几步,重重跌坐在椅子上,老太太也面如白纸,颤声道:“这……萧儿真的决定了这么做……”
双华走到中间,倾身道:“这样的大事,双华实在不敢独自做主,思来想去整个晚上,才会一大早叫祖母和婆婆来商议。”
随即,三人都沉默下来,她们都受老侯爷影响笃深,多年来视侯府的声誉为顶重要之事,此时心里都明白:这一步踏出去,便再没有回头路可走。
与此同时,京城外约十里处的山坳,与南门仅隔一道护城河,平日里鲜有人至,今日却扎满了兵营。
顾远萧站在一块土坡之上,红色披风被吹得高高鼓起,他默默望着京城的方向,黑眸中盛满了忧虑。
副将石宣站在他身旁许久,终是抱拳劝道:“风大了,侯爷还是回去吧。”
顾远萧点了点头,随他走回了主帅营,将披风挂起,问道:“李子瑜还是不愿同我谈?”
石宣叹了口气道:“枉侯爷曾经救过他一次,可他连我的面都不见,就说是不愿被怀疑同反贼密会,让我自行离开,不然便将他抓了去向太子交差。”
顾远萧冷笑道:“这时,他倒是懂得明哲保身。”
石宣一脸焦虑道:“怎么办,这都第十日了,再不进城,咱们的粮草可都不够了。如今朝廷把咱们视作逆贼,紧闭城门不放咱们回京。”
顾远萧沉吟着道:“昨日送来的圣旨,是不是说,除非我交出兵符,独自回朝请罪?不然绝不放咱们进去。”
石宣面容一肃:“侯爷,你可千万不能答应,若是交出兵权回去,岂不是任他们鱼肉,东宫对您早有忌惮,就想借着这机会除去您。说不定那监军突然被害,就是他派人做的。”
顾远萧冷冷道:“倒不一定是东宫做的,只怕,有人想趁乱挑拨,坐山观虎斗。”
他似是想到什么,神情变得有些哀伤,最后终是吐出口气道:“东华啊,你说,到了如今这步境地,我们该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