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漪听慕容定说,这次皇帝继位,不完全用汉人的礼仪,该用代北旧俗。代北旧俗是拓跋鲜卑在草原上实行的鲜卑习俗,具体如何清漪只是曾经听人说过,毕竟她出生的那年月,拓跋家的那些人都已经改为元姓,习俗作风和汉人也没有任何区别。知道这些除了满足好奇心之外,没有格外的用处。
不过清漪知道,皇帝继位不是在皇宫里头,而是在宫外举行,回来的时候会经过城中的大道,百姓也可以在道路两边,只是不能靠近而已。她不知道元穆有没有被这些人选中,但作为宗室,在这种典礼上一定会出席的。
所以她只要等在那里就行了,哪怕看不到,知道他在那里,远远看一眼,也是好的。
她几乎是被圈死在那个小院子里头,外头有士兵把守,没有慕容定的准许,她根本就出不去。所以她特别珍惜每一次能够出来的机会,慕容定走了一段时间之后,慕容定放在这边的一个亲兵过来,也不进屋子,直接就站在外面,“请问娘子可以涩来了吗?”
亲兵的汉话比较生硬,那音调听到耳朵里说不出的奇怪。
清漪伸手扶了一把头上的发髻,站起来,兰芝跑到外面和亲兵说,“六娘子现在可以出来了,一切劳烦你。”
亲兵见着出来的不是清漪,而是兰芝,有些奇怪。要回话,直接在屋子里头要和一声不就成了,怎么还偏偏跑出来?
兰芝送走亲兵,把清漪迎接出来。今日天气不错,一出来阳光照在身上暖意融融。亲兵给两人准备的出行工具是两匹马,兰芝看着那两匹马脸都白了。旁边的亲兵一脸茫然,奇怪这两个人怎么还不上去。
鲜卑人不管男女老少,出行都骑马。亲兵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清漪最先做出反应,她没怎么骑过马,但这会也不是挑剔的时候,抓住马鞍上的皮带,一脚踩在马镫上,使出吃奶的劲翻上马背。上了马背,小脸通红,都是憋得。
兰芝在一旁都看傻眼了,她吞了口唾沫,“奴婢还是在一旁伺候吧,不骑马了。”宁可两条腿受点罪,也不要在人前这么丢脸。
说完,她就跑到面前,给清漪牵马。兰芝之前也没做过这活,缰绳抓在手里,向前走了两下,结果马不买她的账,四只蹄子没一只动的。兰芝用力扯了一下,这匹高高大大的棕毛畜生打了个响鼻,还是不理她,用力了,棕毛畜生脖子一抬,大眼里头漏出鄙视的光来。四面的鲜卑兵看到这架势,也顾不得去看马上的美人了,一个个扑哧扑哧闷笑。
兰芝轰的一下,脸上通红。其中有个黄毛的杂胡奴隶低头哈腰的走过来,嘴里叽里咕噜连指带划,可惜她一个音都听不明白。马奴一看,干脆直接从她手里把缰绳抓过来。
“你上马,别添乱!”亲兵说着抓起兰芝的肩膀就往马上一扔,女人的尖叫过后,兰芝四肢死死的吸在马身上,死活不敢松开。
清漪比后面的兰芝好过点,毕竟她不是头回上马了,而且前头还有个马奴给她牵马,不必她操心。
主仆两个一前一后出了门。
过了会,宽阔平整的大道就出现在众人面前。或许可能是因为新皇帝登基,所以城内整饬了一番,看起来凄凉了点,但是没有之前那么恐怖了。来不及撤走,滞留在洛阳的富贵人家全都遭了劫难,这会他们也被提溜出来在道路两旁做个摆设。
那里头有男有女,男人绝大多数畏畏缩缩,垂着脑袋,生怕有个风吹草动。而女人们,见不到个年轻的,绝大多数都是年老色衰的老妇人。
哪怕不说,也看的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清漪抿了抿唇,不说话。
此时新皇帝的登基仪式已经开始了,皇帝登基仪式繁杂而浩大,哪怕是用鲜卑旧俗,百来个牛角号声一同响起时,震耳欲聋。牛角声之外,还有女巫们操起手里的两只鼓槌,将牛皮鼓
满脸孱弱的少年郎颤颤巍巍的上了事先放置在地上的黑毡上,之后出自元氏宗亲的七个年轻宗室上前,将黑毡抬起来,让新皇帝向西边跪下拜天。这也是当年拓跋鲜卑的旧俗,里头有不少的讲究,参加这个仪式的人是一水流的鲜卑人,汉人几乎没有。而且抬黑毡的人必须是和拓跋氏十分亲密的“十族”,如今十族是找不到了,把以前有封号在朝中担任官职的宗室找出来抵数。
这七个年轻宗室已经完全不见了之前的落魄,沐浴干净了,换上玄色袍服,头发披散下来,显得肤白貌美。
慕容定离得近,瞧了一眼,心里鄙夷。长得是好看,可惜都是些面上好看,没有多大用的废物,这么多年,鲜卑人祖传的骑射本领全部丢干净了。六镇打过来除了跑就是躲,漠北草原上的蠕蠕都比这些人像样!
慕容定瞧着皇帝祭天宣告继承大统,黑毡上瘦弱少年的身板,让他勾了勾嘴唇。铸成金人的这个皇帝瞧着也太瘦弱了点,这一步三晃的模样,他瞧着都担心皇帝会不会一头从黑毡上给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