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灯山满京城, 又是一年元夜时。
就因为皇上一句:朕感及首辅鞠躬尽瘁、夙兴夜寐, 特准许夫妇进宫欢度元宵。就让徐观岚一大早就起来大妆, 一品夫人的冠服十分隆重繁复, 五六个婢女围着她忙碌了快一个时辰了, 还未彻底妆扮好。又过了两盏茶时间,才算差不多了, 婢女给她戴上翟冠,这十来斤的东西上头, 一下子压得她再也无法轻松地转头了,唯有端庄一条路。
纤纤玉手从真红色纻丝对襟直领大袖衫中探出指尖,婢女将象牙笏板送到她手中, 纤细的玉手重新被宽大的衣袖遮掩住。
左右两个婢女扶着她慢慢走出去,大袖衫长拖至地,深青色蹙金绣云翟纹霞帔的金坠子垂在裙摆上, 她的每一步都要走的非常缓慢,才能保持坠子不动,这样一来彰显的便是端庄与贵气。
十六抬大轿慢慢地往皇宫方向去, 一路的鸣锣开道, 护卫数十名,还有提着宫灯, 打着华盖、执孔雀扇的宫人, 绵延了一路。
百姓们忙退避三舍,在路两旁默默地跪下。待仪仗走远了,百姓们又恢复如常。有外乡人以为见了皇后, 兴奋地拉了个人问。京城的百姓早已见惯不惯,小声地说:“皇上才是个黄口小儿,哪来的皇后。”外乡人疑惑万分,这就是皇后仪仗的规格啊,他问:“那这位贵人是?”路人拉过外乡人,悄声说:“那是首辅夫人,你别多问了,小心祸从口出。”
谁不知道逾矩,但这天下实则已姓薛,谁又敢说个不字,怕是嫌命太长了。
轿子一直抬进了宫里,徐观岚去拜见了皇上太后以后,宫人们就众星捧月般地将她引去薛盛处。宫里的人个个是人精,明白如今这江山的主人是薛盛,小皇帝不过是傀儡,哪个不上赶着巴结。
宫里装点的华丽极了,张灯结彩,有一片宽阔的广场上空,用彩绳连接两座宫殿,挂满了红灯笼,远远望去壮观非凡。
她慢慢穿过那片灯海,她的男人在尽头处等她,负手而立,笑意盈盈。
不过这种奢华的气氛并未维持多久,就以她的吐槽破了场。她不满地说:“你能不能不要总拿皇上做幌子,不要总叫我进宫,你知不知道这身行头特别沉重!”
他眼眸含笑地看着她炸毛的表情,十分的享受与宠溺。
“多穿穿就习惯了。”
“你混蛋!我脖子都快断了,你一点都不知道疼我。”她气得一拳照着他胸口打去,却因为衣裳实在太沉重,一个不稳扑到了他怀里。
“夫人真热情呀,两日不见就当着众人面投怀送抱了?”他笑睨着她,轻轻刮了下她挺翘的鼻尖。
她脸色微红,连忙四下看了看。宫人们早已习惯了首辅夫妇的打情骂俏,皆低垂着头默不作声,就当石人一般。
她道:“你在他人面前也这般不正经?”
他呵呵笑着揽过她的肩,指着面前一片灯海,说:“我在这些灯里藏了一份送你的礼物,就看你能不能寻到了。”
娘嘞,这里怎么着也得有上千盏灯,茫茫灯海,叫她如何寻?但她又不想放弃,便说:“反正已经拜见过皇上了,我可不可以先把这身行头换下?实在太沉重了。”
“知道你会这样说,都给你准备着呢。”
说着便有宫女来扶着她去殿里换衣,没多久她身轻如燕地出来了,连笑容也灿烂了几分,道:“这才是人穿的衣裳嘛!”
她想起礼物的事,开口道:“你们帮我一起找,找着了本夫人重重有赏。”
宫人们忙应声,穿梭在灯海中,抬着头为她找着。
薛盛道:“你可真懒!”
“那么多灯,找到明天都找不完,况且你又没说不能找外援。”她叉着腰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很聪明。
“是有多差的运气,才会找到明天还找不着。再说我这每一盏灯下皆有提示线索,你当真不玩一玩?”
他用心良苦地给她设计了这个游戏,她却只想简单粗暴地拿到礼物。
听了他的话,她觉得挺有趣,忙叫无头苍蝇似的宫人停下。她道:“那你不早说!”
他倒是想说,她给他说话的机会了嘛。
她步下灯海,仰着头认真寻起来,每看一张纸条,便转向指定的下一个。
璀璨的灯火似一片星河,她置身其中,身影忙碌,钗环叮当、裙裾飞扬,似一个舞动的仙子,他静静地看着这副美景,叫他挪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