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棠正要发作,忽听得楼下人群中有人喊“来了,来了!”大家赶紧张头探望,已是喜炮震天,人声鼎沸,见十二人旗鼓开道打头阵,其中一面旗上写着“连中三元”,另一面写着“皇恩浩荡”,皆是硕大的金字,十二人手执仪仗,跟着礼官手捧钦点皇圣诏,后面状元郎足跨御赐金鞍朱鬃马,头戴点翠银花乌纱帽,身穿绯罗状元袍,腰间素银带,身上斜披着一副红锦,又因为身材颀长,周身气度不凡,越发显得扎眼,犹如鹤立鸡群。
虽然隔的还有些距离看不清面貌,却已让人不得不感叹,“真乃人中龙凤!”
她几人并排靠窗站着,见了这样的人物,难免芳心微动,面带羞红,亦不自觉探出半个头来。林玉棠素来霸道惯了,见状元郎越发走近,她也忍不住往旁边退挤着,一下踩到了徐知茵的裙摆,徐知茵本来就紧张害羞地快把帕子给搅烂了,被她一推,一个不稳就往后摔去,徐知茵本能地乱抓,好巧不巧抓到了徐观岚脖子上的项圈,推挤间长命锁脱落飞向窗外,徐观岚想伸手去捞,然后意外地她整个人就跌出了窗口。
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就眼睁睁地看着窗口坠落一个女子,连人带锁,好巧不巧,落在新科状元郎的头顶上方,巨大的冲击力甚至将他的乌纱帽都踢落了,连带着垂下几缕本来束着的头发。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于意外,太过于突然,甚至所有人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呆若木鸡,天地安静的可怕,只余残留的喜炮声。
徐观岚脑子一片空白,脸色煞白,等她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时,身上传来的热量与力度,让她意识到自己正被一个男人抱在怀中,她脸上的温度突地蹭蹭上升,大概快烧熟了,而她连抬眼起身的勇气都没有。
“姑娘。”
头顶传来深沉磁性的声音,她愣愣地抬眼顺着声音往上瞧,逆光中的状元郎年轻英俊,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下唇角微翘,似乎微笑着望着她。
“还好吗?”
徐观岚胡乱地点头,不敢说话也不敢再看他,只把视线停留在他胸口的鹭鸶补子上。忽然身下一轻,就见得状元郎已抱着她翻身下马,苏红缨她们早已下了楼,左右一个将她架住,就怕她腿下一软倒下来。
而那个状元郎一句话也没说,在众人还未回过神来之际,就径自捡起乌纱帽轻轻拍了拍尘土,然后端正地戴在头上,复又翻身上马,云淡风轻地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人群里终于沸腾了起来,这么奇葩的乌龙事件,几百年都不会遇到!太新鲜了,足以让大家茶余饭后说上三个月,并且可能被说书先生添油加醋变成更为离奇的段子。徐观岚的人生从未如此窘迫、尴尬、羞愧过,此刻她心中五味杂陈,只想捂住双耳闭上双眼,只愿自己从未出现过,或者地上能裂出一条逢来好叫她钻了进去。
状元郎薛盛随仪仗一路回了京郊家中,当日他中解元之时就已成竹在胸知自己将来必会高中留在京城为官,便拿出多年积蓄买下这一处宅院,虽然位置偏僻,房子不大,但胜在环境清幽,又有一汪清澈的河流经屋后,雇了十来个奴仆,接了寡母一同前来居住,结束了多年的漂泊也算是有了个家。
薛母早早候在家中,家中披红挂彩,街坊四邻挤满了院子热热闹闹地吃着红糖团圆,有年长的特意多拿了些糖果回家给孩子吃,说是沾沾状元郎的喜气,讨个聪明伶俐的好彩头。听得鸣罗声越来越近,薛母忙命人放起爆竹来,不多时仪仗到了门口,薛盛翻身下马在众人的恭贺中簇拥着进了家门。仪仗队说是还要回宫复命,薛母便给了喜钱送走了他们,又热闹了一阵才逐渐送走了看热闹的四邻。
薛盛总算得了空,回房正要换下状元袍,不想一个物什从袖中掉了出来,他拾起来一看是一枚长命锁,小巧精致,黄金打造,拿在手上沉甸甸的,只见一面用小篆刻着“长命百岁”四个字,另一面刻着一只……他仔细端详了一番才看出那是一只小马驹,四肢短小作奔跑模样,眼睛笑的弯成月牙,身侧居然还长有一对翅膀,底下还有“眉眉”两个小字,不仔细的话看不出来,……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奇怪好笑的马驹,不禁哑然失笑。
眉眉……他恍然大悟,这个长命锁是那个姑娘的吧?大概闺名眉眉?
薛盛想到刚才发生的种种,那个叫眉眉的姑娘双手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裳,眼睛死死地闭着,眉心纠结着,后来又呆若木鸡地睁着大眼看着他,那模样,不知为何他竟觉得她那块长命锁与她气质很般配,搞笑中透着一丝丝的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