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他要在西岐城外组建防御线,以防帝辛讨伐东夷后调动主力西征,一条消息落在姬发耳中。
商人大祭,就在三个月后,届时帝辛秘密归朝歌,周王可击之。
姬发对此颇为忐忑,若非说这话的是姜尚,这位被证实有神灵之能的军师,姬发完全不敢信任。
姜尚却道:“大王,此事臣不该隐瞒,却因时机未到,未能对大王言说盟军之事……朝歌城内,有先王之密友,若让帝辛消亡东夷,西岐危矣。”
姬发道:“而今各路诸侯已归家中,调动兵马粮草最少也要七八个月之久。”
“周之一部,携羌之六部,可直取朝歌!”
姬发思索三个时辰,姬考惨死后的肢体划过他眼前,他已忘了自己有多少日夜自噩梦中惊醒,而后摔杯明智,命姜尚调动兵马,尽出周之精锐,躲避商人眼线。
半个月后,周国仅有数十万大军,走岐山小路直奔东方。
沿途周国大军之异动,已被商人探马所发现,然北伯侯势力蜷缩北部不敢妄动,各路探马的消息传回朝歌城中,却如泥牛入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一张大网,已是悄然张开。
在东征时连战连胜的帝辛,却并未料到,他这次听信了老臣的建议,回朝歌城过‘大祭’节庆,已是一头撞入了这张大网。
商人主力,犹在东征,姜家已是不足为虑,接下来帝辛的心腹大患,不过就是西之周国。
商之中兴,只能建立在诸侯国的流血之上。
而这个时机,再有三五年便可抵达……
然后就到了今天。
商人大祭前日,朝歌城满城张灯结彩,四面城门附近把守的兵卫,机警地扫视着各处路口,一旦出现疾驰的探马,便会有冷箭偷袭。
从城门至宫门,漫长的街路上,有诸多身影皆在潜藏。
忽然一声霹雳炸响,一部败兵冲到朝歌城外,言说周军已抵数百里外,异兽成群、战车数千,所向披靡,沿途有十多家大诸侯组成联军,人数不知几何。
朝歌城顿时大乱,王宫中的帝辛听闻此言勃然大怒。
不过,帝辛并未自乱阵脚,立刻命费仲等大将组织大军,外出击溃周军。
是夜,周军长驱直入,周王姬发亲率周国精锐大军组战阵前冲,商军临时组建的大军中有诸多奴隶军,装备不精、意志薄弱,又有歹人自军阵后纵火、高呼周国有数百万大军杀来,商军阵列一触即溃。
周军战车滚过,步兵阵列冲杀,朝歌城外血流成河。
商军意图凭城墙固守,然城门不知为何打开,一大股兵卫自城中作乱,四处纵火,宫门亦造冲击,各处城门除却周军精锐抵达的那一面,均被大火覆盖。
周军杀过城墙,冲入这广阔无边的巨城之中,姬发驾车前冲,神勇不可抵挡!
而李平安此刻在云镜中看到的,就是商周这不像是决战的决战。
……
姬发闯入朝歌城,这一战其实已经不用打了。
商人并非没有反抗能力,但商军主力、也就是帝辛统治集团从上到下都在东夷部落呆着,帝辛自己跑回来‘过年’,朝歌城内的各大老贵族突然发难,与周军里应外合。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强攻时间。
朝歌城本该是帝辛的堡垒,而今却成了帝辛的囚笼。
云上,神魂已完全归来的李平安不胜唏嘘……
“此前虽然早有预料,但没想到,帝辛还是败给了这些老贵族。”
“姬昌提前布局罢了。”
李大志对此有些不以为然:
“这背后不过是矛盾的必然爆发,帝辛的步子迈的太大,商国积蓄了千年的问题,他想在二三十年内解决,这可能吗?
“他提拔一群出身较低的臣子,压制商容等老牌大贵族,这几年其实已是让这些大贵族颇感危机。
“东伯侯姜家大损,那后续就是西伯侯姬家,等帝辛解决了西伯侯呢?他要解决谁?那必然是拥有太多奴隶、占据了太多耕田、早已成为大商最大奴隶主和地主的各大商之贵族咯。
“这其实是殊死斗争。
“以比干为首的王室臣子,是帝辛的基本盘,但这个基本盘还有一个变数存在。”
“变数?微子启?”
“不错,就是他,我可是看了几年了。”
李大志眯眼笑着:
“这家伙才是姬昌最大的合作伙伴,姜尚就是他们之间联络的信使,当然,姜尚本身十分强横,文韬武略无一不知、无一不擅,军阵粮草也是安排的妥妥当当,确实是个人才。
“后面也大概不用看了,帝辛没活路,他连这次回返朝歌城,都是被这些老贵族提前埋伏好的棋子给忽悠的。”
李平安叹道:“改革者多是这般下场。”
“他确实动了太多大贵族的利益,”李大志伸了个懒腰,“瞧,都不用姬发引军前冲,子启安排的兵马已经开始冲击王宫了。”
李平安:……
“要救帝辛吗?”李大志问。
“不了,尊重,回头给帝辛、姜尚、姬发在天庭留个位置吧,爸你来做这件事。”
李平安打了个哈欠:
“我现在就想好好睡一觉。”
他身上已经恢复成了道袍与长靴,没了被同化之危的他,自身逻辑与思维已尽数回归。
李平安刚要离开,突然眉心轻轻跳动,皱眉注视着下方。
李大志问:“咋了?”
“没事,只是……我回来前,通过天道推算,寻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就是在这个临界点可能会有一丝藏遁的一。”
李平安简单说着:
“这种推算接近于算,而不是接近于道,是通过六十四卦反复提炼出的推算手法。
“但我并不知道,这个临界点会有什么东西。”
李大志刚要说话,李平安突然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李大志发觉自己竟然完全没办法开口。
李平安盯着凡尘。
他在等,等一个,他此前为何不想离开南洲的理由,等一个他在过去、未来苦苦追寻,用自身元神体会了无边无际的孤寂,所得出的那个模糊的结论……
他算到了,却没算到具体是什么。
朝歌城的大火愈演愈烈,周军冲入城中,并未大肆掠夺,而是相对克制,直奔王宫方向。
宫门大火,叛乱的商人杀入此间,帝辛能掌控的军事力量还在城外,被周军冲散,那费仲犹在苦战,帝辛身边的臣子仅有尤浑等几人。
帝辛大势已去。
他并未多抱怨什么,相反,他此刻十分平静,平静地注视着越来越近的叛军,看到了叛军将领那熟悉的面孔。
是商人。
周为外敌,商为内应,他们不满的只是他这个大王。
帝辛惨淡一笑,并未多说什么,而是率领数百卫兵直奔宫殿后方的鹿台。
接下来就是帝辛自焚的经典画面。
当帝辛的亲信在搭建火架时,尤浑等臣子苦苦哀求,让帝辛想办法逃遁出去,商之大军回返只需数月,就可平定乾坤。
帝辛却是冷然道:“而今四面皆敌,商人负寡人,但寡人不愿负商人,而今当效仿商汤先祖,火焚自身,以身侍奉于诸神明,使得我大商国运长盛不衰,商王当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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