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大人铜城驿一战,前后两次塘报送到,刘中堂又直奏入宫,斩级数上百,跟着东阿知县确认斩将破营,兵部复文让东昌府核实首级,但皇上那里心情大好,
连带着昨日的御批都温和多了。”京师内城董家宅院内,矮胖的董心葵面有喜色,对着张麻子的口气也多了些尊敬,“安庆营斩首上百,刘中堂直报入宫,兵部还晚了一日才收到塘报,皇上召对
的时候问及安庆营,杨嗣昌还回报说在徐州,成了这两日宫中的笑话,便是这两日之间,庞大人名声传遍京师官场,好多人来跟董某打听这庞副镇。”
张麻子愕然道,“庞大人有宿松大捷,在下还以为在京师先前已有名声。”董心葵失笑道,“张兄弟这便不知了,打流寇得胜的将官数不胜数,打鞑子得胜的少之又少,宿松大捷兵部和皇上都知道,但总归来说,破了多少营,是你自个报
的,就那么些人头,加上扫地王的脑袋,左良玉、孙传庭、祖宽这些人也能办这等事。”此时丫鬟进来上了小点,董心葵等她出去之后才又道,“到了建奴这边就是不同,远点的宁远大捷也就是二百六十九个人头而已,再来说近的,此次入边来都报了些什么捷?蓟镇口外六个人头,巩固营在真定府七个人头,王朴泾阳驿二十个,庆都大捷一百五十,但地方和兵部只验过人头,没有旗鼓甲胄为证,没有活口献俘,在东虏刚南下的关头,兵部验的人头到底是真是假,京中官民都是有疑虑的,南边城池被破了几十座,死的百姓少说几十万了,直隶州府一片残破,科道连
章交劾,内阁和兵部早就焦头烂额,现在各镇报来的东西,无论官民都不信,现下最缺的,便是一个可靠的大捷。”
张麻子搓搓手,心头有一点激动,他接到斩首百余的消息时也高兴了片刻,但远没到兴奋的地步,现在董心葵这么一说,这百余脑袋好像远比他想的要重要。“庞大人铜城驿一战大捷,若是把旗帜俘虏送来,不论兵部也好内阁也好,都有了个可信的大捷,可让朝野舆论略作平息。现下便是一条,要尽快把人头旗帜送来
,尤其是那俘虏,若是有个几十人,送来京师献俘阙下,让京中百姓都亲眼看到,兵部和内阁便能缓口气,皇上能得个脸面,皇上最在意的,也就这脸面。”
张麻子一副恍然模样,“皇上也是要顾及颜面的,这点小人确实未曾想及。
“皇上最是个要脸面的人,卢象升干得最错的,就是没给皇上留脸面,这道理他不是不明白……”董心葵说罢摇摇头。张麻子低声道,““董先生这么一说,小人倒想起来一事,好像这次总督都死两个,但武官倒死得少了,传闻贾庄一战,虎大威、杨国柱破围而出也罢了,护卫总
督的中营副将李重镇,那也是保住了命,留个卢象升孑身阵亡。”董心葵嘿嘿一笑,“这些话张兄弟听听便罢,不可到处说去,这卢象升死没死,死了又是怎么死的,京中尚无定论。他尸首确实已经运到真定府,但张其平和巡按
都不确认尸体身份,所以还不能公告。”
“那如此一来,卢都堂还无法发丧安埋。”“自然不能,你埋下去了,有司一句死未见尸,卢公这生前身后名声便荡然无存,眼下只能这般停放在真定府,待合适的时候才能收殓。”董心葵叹口气,“眼下的督师是孙传庭,印剑旗号都从兵部发出了,兵部消息说他从保定去真定,又从真定往德州去,现下在何处,就不知道了。他这个援督不好当啊,宣大军溃败,
各路援军无丝毫战心,听闻建奴往临清东面去了,不知还要死多少人,就盼着这些鞑子回程不要走京师,往通州那边走了便是了。”张麻子心头赞同,他是桐城快班的老人了,最早派出各地哨探的就有他,也算经历过几次流寇临城,但这次被围在城里这么久还是头一次,京师也就是一道城墙
,建奴就在墙外边,说不怕是假的,那种压力持续了两三个月,东虏到现在还没有出关去,勤王军又不堪用,京中无论绅民,情绪上都处于崩溃边缘。董心葵转头对他道,“还是那正事,鞑子这一趟来的,京师想把身家往南边送的不少,趁着庞将军这大捷的劲头,你们要赶紧的办起来,便是鞑子出边去后,他们
走过的地方必定匪患从生,必定还是要有可靠的人的才能托付身家,眼下名声最大的,就是庞大人了,若是庞大人还能再胜一两阵,就更可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