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白樱睁大了眼睛,方才她看的真切,左不过是亲娘和乳娘得知自己的儿子将不久于人世,悲伤之余将罪过推在了孤苦无依的儿媳身上,虽说是话说得难听些,可又怎么会是演戏呢?
玄清上仙道:“依你看,方才那二位妇人,谁更悲戚一些?”
“当然是江……”白樱刚要脱口而出,看到玄清上仙的表情,赶忙在脑子里快速转圈,当时在客栈门口拦住她的乳娘面色急切,语气恳切,大有不请到白樱不罢休之势,字字句句都是母子情深,口中每个“我儿”都叫的真切,导致白樱和玄清二人压根没怀疑过生病的到底是不是她亲儿子。
不过那江夫人在听到江公子活不过十日时也直接惊得从椅子上跌滑在地,一时悲得都哭不出声,倒也是悲戚之色啊……
“想想二人对你做过的相同动作。”玄清上仙提醒。
相同动作……白樱用一根手指转着搭在肩上的小辫子一边踱步一边回想,突然眼睛一亮:“她们二人都有抓着我的裙摆求我救命!”
白樱突然想到,那乳娘抓着她裙摆时她曾清楚地瞧见,那两只皮肤粗糙干裂的手掌上因用力过猛泛起了红白。且当时是在大街上,来来往往马匹马车不在少数,白樱当时生怕她被撞着,可是无论怎么扶那妇人就是不起身。
之后江夫人虽然也拉住了她的裙摆,比之乳娘的力道就小了不少。
“所以,更悲伤的是乳娘?可是万一只是因为江夫人本人就力气小,再加上久病再床,无力抓紧我的裙摆呢?”白樱觉得仅凭这点判断貌似是有些牵强……
“眼神”。玄清上仙道:“一个人的喜怒哀乐悲欲,言行话语可以隐藏,表情可以掩藏,唯独掩饰不了的,是眼神。”
“方才我看二人,眼神中悲戚、绝望之意更盛的,并非江府夫人,而是那乳母。除此之外,那乳娘作为一个府中下人,竟能做主说若是能医好江公子,就算将府中银两悉数赠与我二人也不妨的越界之言;而那江夫人,仅仅因为江公子见到医者便发疯抵抗就不让其医治,着实有些不符合人情。”
白樱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是,点点头道:“所以这二人的身份、言行都有着不合常理之处?”
玄清上仙微微颔首:“嗯。至少,这江府的人伦关系地背后,定是有些什么问题。”
白樱拉长声调哦了一句,转而又问:“那江公子的妻子呢?我看她只是挨打挨骂却不反驳还手,着实是叫人着急。”
玄清上仙轻轻抿了下唇,瞟了一眼白樱:“你认为,那女子是因为柔弱害怕,才不敢言语忤逆,甘愿受伤?”
白樱奇道:“难道不是么?”
玄清上仙道:“我看未必。你只看到了她任由打骂、被冠上丧门星、克夫等罪名却没有半句辩解,却忽视了她不仅没有辩解,甚至连一句求饶的话都未曾说过。”
白樱迅速回忆了一下,好像的确如此,那女子不仅未曾反驳,甚至连一句求饶的话也未曾说,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像块木头一样,倒像是那江夫人无论将自己如何处置,都能全盘受之。
“而且我从那女子的眼神中,好像也未看出她对江公子的有多么悲切之情。”白樱接话道。
她不知道这凡人间的夫妻之情应该是什么样子,但只凭方才的观察来看,若是那江公子真如她们所说,品貌端正性情纯良,又待妻子极好,那妻子无论如何也不该是那般……甚至有些漠然的眼神。
玄清上仙见她现学现卖,已经懂得从眼神中窥探,微微颔首道:“那女子的这般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反应,不仅不是柔弱,反而倒像是刚强,一种无声的反抗。”
“嗯……”白樱点点头,却又马上摇摇头:“不是的玄清上仙,也有可能是单纯的真心害怕,才会不敢反抗。”
她作为一个苦苦修炼百年的嘤嘤精,从小经历的可怕事儿、遇到的有本事儿仙可不少,有时候遇到大精灵都屁都不敢乱放一个,只是恭恭敬敬听训。想来这种感觉是四海八荒第一修为的玄清上仙所不太懂得。
“哦?那你怕我么?”玄清上仙闻言饶有兴味地瞟了白樱一眼,手指在梨花木的桌子上轻轻敲了两下。
???白樱脚步一滞,自己这是哪句话又说错了?定定地看着玄清上仙,动了动嘴唇道:“怕……”
玄清从凳子上站起来,缓步走到呆在原地的白樱面前,在二人不过拳拳之距的地方停下,居高临下道:“为何怕我?”
此刻她已取下脸上的面纱,一张清冷绝美的面容近乎咫尺,四目相对,白樱像是被那双凤眸流转的眼神电了一般,痴痴道:“因为你、你是玄清上仙……”
“上仙又如何?”
“上仙、上仙……”白樱赶紧偏过脑袋避过她的目光,心中暗自叫苦,合着玄清上仙自己是忘了“一言不合就断腿”的行事风格了,这叫她怎么说……
玄清看白樱地犹豫之色,问道:“我从前在天界……很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