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慌慌张张寻来的,是白尧。
白尧的心跳从来没有这么快过,直到进了殿,见了上位的那人,还有种非常难以置信的不真实感。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封妃。
他进来的时候,玄谷正背对着他站在窗前,百无聊赖地摆弄窗台上那几盆紫色的花。
那几盆花是三界里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新品种,前一段时间被凤笙和萝烟捣鼓出来,凤笙觉得特别好看,就拿花盆装了,摆到了那里去。
白尧单膝跪地,轻轻唤了一声:“……陛下?”
玄谷回过头来,看见是他,脸上先是出现了意外的表情,随即又了然似的,不过还是问道:“怎么了?”
白尧似有些踟蹰,片刻才道:“那后妃的名单……臣在想,是不是弄错了?扶鸾说,臣得了‘元妃’之位……”
“没有弄错,那单子,是朕亲手写的。”
玄谷的话,让白尧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那陛下……这是什么意思?”他有些艰难地问出这句话,心脏怦怦乱跳,脑子里也无法控制地开始想了很多事情。
难道玄谷对他……一直也有着特别的感情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白尧就觉得自己的胸腔仿佛要炸掉,全身的血液都在向大脑涌流,以至于四肢都开始麻痹,完全使不上力气了。
玄谷看了他一眼,悠悠地说:“朕虽然先许下了太攀贵妃之位,但原本并没有预料到,他真的要来做朕的贵妃。如今木已成舟,故而不好再做更改。况且,朕心里爱重太攀,既封了他做贵妃,朕自然会给他宠爱。只是他性情偏执狠辣,若得了朕的专宠,只怕会越发跋扈,不可收拾。朕不愿意看着他自毁长城,便将帝灏放在‘宸妃”之位上,欲借帝灏之手来制衡他。宸妃位虽在名头上不比贵妃,可两者却并没有上下级从属管制的关系,而且帝灏自有傲骨,也不会向太攀低头……”
白尧听得有些恍惚,此情此景,竟然让他想起了数万年前,他还在她座下当值,而她身为天道继任的小帝君,也曾这样,指点他帝王权衡之术。
原来她并不是将自己的后宫单纯地看作后宫,所有人,应该在什么位置,她都有所筹划。这不由让白尧想起了之前北辰所说,陛下即便是定下君后,也是有她的考量和道理的。
“然而,太攀和帝灏素来水火不容,朕又特意将他们二人放在对立的位置上,日后他们二人的争端,必不可少,所以朕便想到了你。由你在元妃之位,于二人之间调和,不失偏颇,最合适不过了。”
白尧抿了抿唇,冲到头顶的血液慢慢冷凝下来,重新流回四肢百骸。
“陛下……将我当成平衡他们二人的工具么?”他突然抬起头来,仰面视君,琥珀色的瞳子直视着玄谷的眼睛。
玄谷见他脸色有些发白,只那一双眼,亮得惊人。
对视了片刻,却见白尧眼神也不闪躲,就那么直直地看着她,与往常的恭敬全然不同。
玄谷觉得他的表情像是在说——“我不情愿”,但其中有有些别的意味在,玄谷不太能明白他的眼神究竟想要表达什么,便问道:“你是在担心,封妃之后,朕会召幸于你,所以不大情愿?如此,倒大可不必担心,你是朕的近臣,封妃也是特例,朕会另作安排,免了你的召幸……”
白尧咧了咧唇,忽地笑了。他执拗地盯着玄谷的眼睛,没有回答自己愿不愿意,反而又将先前那个问题问了一遍,好像一定要知道那个答案。
“臣在陛下心中,便只是个工具吗?”
玄谷皱了皱眉,忽地像是明白了过来,恍然道:“原来你是这样以为的……怎么会这般想?觉得朕只当你是个工具?”
“从你诞生起,你便一直跟在朕身边,朕知晓你的性子,是最孤直的,所以才想把这件事交给你来办。你不必将这件事当作后宫里朕的家事,太攀与帝灏,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妃子,即使他们入了朕的后宫,在前朝的影响力也不可小觑。虽然朕先前哄太攀,说入了后宫便不能再管前朝之事,但他若真心想要管,是谁也拦不住的。你只管将‘元妃’这个妃位当作一个新的职位来兼任便好……”
白尧却忽然打断了她:“陛下明知臣想要的,不是这个答案。”
玄谷疑惑地望着他。
“今日臣来见陛下之前,其实心中的欢喜难以自抑。臣原以为,陛下是知晓了臣的心意,心里也是有臣的,才会想着臣,给臣一个位份,原来,这不过是臣自作多情罢了……”白尧说着,好似极为难堪地缓缓闭上了双眼,再睁开时,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便冷清得多了。
他低下头,继续道:“既然陛下委任于臣,臣自当尽心竭力,如您所愿,做好后妃应尽的本职……如此,若无要事,臣便告退了。”
直到白尧退出去有一会儿了,玄谷才好似反应了过来。她看着白尧退出去的方向,想了一会儿,忽然出声,将一旁的宫侍叫来,吩咐道:“叫内务府向三位夫人的宫里分派人手,准备封后的事宜吧。元妃那边,告诉他,宫中巡守的职责,让他安排下去,暂时不需要他亲自去做了。”
宫侍应喏而出,刚传下话去,太攀就冲进来了。
他来势汹汹,怒气冲冲,很是蛮横不讲道理。一进来,便责问玄谷道:“凭什么帝灏也能得一个三夫人之位?”
玄谷看着他,笑道:“朕封帝灏做宸妃,就像朕封你做贵妃一样,自然都是凭朕喜欢。贵妃莫不是还要因为朕的喜好,来问责于朕?”
太攀瞪着眼睛,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答案,这倒叫他想借题发挥,也发挥不出来了。
玄谷又问:“为何只问朕宸妃,而不问元妃凭什么?”她笑了一声,道,“朕知晓你与帝灏之间的龃龉,然而已经成为了朕的后妃,再如此针对,这倒不美了。”
她过去拉太攀的手,低声哄道:“朕心里亦爱重你,你又何苦因为别人,与朕处处怄气?”
太攀叫她这样一哄,倒有些气也撒不出来了,也心知自己拿这样的玄谷没有办法,纠缠不放,反倒是自己无理取闹了。
“我真是……”咬牙切齿了半天,太攀低声道,“你就知道作贱我!我也偏偏只在你身上沉不住气!今日你封他做宸妃便罢了,日后你若偏心向着他……”太攀递给玄谷一个危险的眼神。
玄谷觉得他如此虚张声势,甚至有些可爱,便笑着噙了他的唇,轻咬了一下,厮磨道:“朕可从不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