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微微含着颌,抿了抿嘴角,那双漂亮妩媚的狐狸眸子半阖着向下瞟去,似乎有些无奈。轻轻叹了口气,北辰道:“三位就算不允许我说,可事实已经如此了,不是吗?既然事实已经无法改变,那还不如试着接受吧。”
太攀听到北辰竟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大怒,斥道:“你是向着谁的!竟然劝我接受?”
“殿下听我分说——”北辰解释道,“您仔细想想,若是陛下今日说,她要立您为后,您觉得神王会依?”
帝灏狠狠瞪了北辰一眼,看那眼神,若是玄谷真的立了太攀为后,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再者,如若陛下说要立神王殿下为后,那您肯依吗?”
“她敢!”太攀瞪着眼,拧起眉。他虽表现得咄咄逼人声势盛大,可自己心里却清楚,玄谷没有什么敢不敢的,无论他如何威胁,也动摇不了玄谷的心意。
北辰动了动唇角,神情略显讥诮,显然也知道太攀这句“凶狠”的威胁对玄谷来说不痛不痒,他又转向白尧:“我便再问问白将军,若今日陛下的立后人选不是凤笙,而是妖王殿下或是神王殿下中的一位,您又怎么想?”
白尧思考了一会儿,叹息了一声,好像是想明白了,说:“他们二人久居高位,都是知晓权柄魅力的人,无论是谁为后,都不纯粹,不是我想要看到的。说实话,如果他们谁成了君后,我都会担心他们利用陛下的宠爱获得特权来干涉三界。相比之下,我倒宁可陛下立凤笙为君后了。”
白尧虽然并没有与太攀和帝灏共事多久,可已经摸清了这两人的脾性。太攀野心过剩,一旦得宠,必然会仗势横行,胡作非为,以满足自己那妖魔的私心。而帝灏呢,虽不至于仗势横行,但是他心中对苍生的责任太重,他若得宠,必然会打压妖魔,维护人族和神族,免不得再走上红爻与云易的老路,最后伤害了玄谷。
北辰听到白尧这样坦诚的答案,低着的头终于抬了起来,随着身子轻晃点了点,笑着道:“这般说来,那便是无论妖王殿下为君后,还是神王殿下为君后,便都是得不到白将军支持的。”
“是。”白尧不在乎他的这个答案会惹恼太攀和帝灏,因为他有和他们二人为敌的资本。
北辰笑着,轻轻拍了拍手,好似欣赏白尧敢于将实话说出来的勇气。
“妖王殿下,神王殿下,二位可是听清楚了。白将军是陛下的亲兵统领,率领着陛下直辖的诛神军。诛神军是何许人也,想必两位比我更清楚。试问诛神军一出,二位又能如何?”
随着北辰将话一句一句说开,利害关系一步一步推进,太攀已经明白了北辰这番劝谏里所隐含的道理——主动权从一开始,就在玄谷手中掌握着。她要立谁为后,谁反对,都是没有用的。
太攀和帝灏,再反对有什么用?他们难道还能造反不成?那就算造反,他们能在她手里的诛神军手上讨到好果子吃?
玄谷的拳头,比他们都要大,都要硬。
太攀和帝灏先前可能都搞错了一件事,玄谷并不是离开他们就会独木难支。他们的投效和到来,对她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甚至更残忍直白地说,是一种无关紧要的调剂品。
不是她离不开他们,而是他们离不开她。
北辰的铺垫已经进入了尾声,他平静地看着面前的三个人:“既然陛下已经定了君后人选,我想三位除了接受,也没有第二个选项了。更何况,凤笙大人,天性纯良宽厚,至少他若为君后,妖王殿下和神王殿下不用担心被君后迫害打压,白将军也不用担心,君后的手伸到诛神军中来。这么说来,难道他不是最适合的君后人选吗?”
三人默默不做声,思考着这件事,倒真的被北辰说服了。
“这样浅显的道理,我可以想到,你们觉得,我们的陛下会想不到吗?正是陛下心中有各位大人,才会考虑得如此周全,做出这样的安排,还请各位大人体谅陛下的苦心,莫要记恨她罢。”北辰说着,特别看了太攀一眼,瞧对方的脸色总算没有先前出来时那样阴沉了,他便知道这番话,太攀是听进去了。
今番他特地要在帝灏和白尧面前将此事说开,说到底还是怕太攀一个人要因情生恨,钻那牛角尖,暗地里再生事端,和玄谷的关系僵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到那时候,吃亏的还是太攀自己罢了。
“话已经说尽,三位也请自去处理人间之事,将事办得漂亮,莫辜负了陛下。我便先行告辞了。”北辰向三人作了一揖,一片如云的白狐锦衣很快消失在过道尽头。
北辰虽然离开了,可他的话语却在三人心中激起涟漪,让人一时无法平静下来。
良久,白尧左右看过帝灏与太攀的神色,道:“北辰所言,甚有道理,我亦然知道你二人的私心。现在凤笙被立为君后,也许对我们来说,便是最好的安排。此事便就这样罢了,现在你们该尽心协助我,早日处理好人间的事了。”
……
白尧他们离开之后,玄谷这里重新恢复了清静。宫人将动作放得很轻,仔仔细细擦干净了方才被茶水浸湿的地砖。
扶鸾已经下去换衣服了,亭子里只剩下凤笙和萝烟,还有红爻这个小孩子在。凤笙见玄谷面无表情地半倚在榻上,看起来似乎心事重重。他想了想,便将红爻托付给萝烟先照看着,自己走了过去。
萝烟在身后有些担忧,又有些羡慕地看着他的背影。现在他是不敢去玄谷面前说什么的,他怕自己惹得玄谷更加不快,因此便只能像一只胆小怯懦的海螺一般,紧紧地缩在壳子里不敢动弹。
掩饰一般,萝烟对着坐在他身旁的小红爻微笑道:“小世子,我教你刻梅子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