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谷低垂着眼眸,笑了笑:“公主殿下,这你需得去问你父君,谁不想让我活。”
“你们为什么,一个一个,都要我去问父君。”雾灵儿懵懂,“难不成,是我父君不让你活?”她着实想不明白。
“我……要是治好你,你能教我剑术吗?”
玄谷一双美得不可方物的眸子如碎星闪烁,她又蓦地笑了,这一次,情真意切:“你想学剑?”
雾灵儿站在榻前,板正似受业于师的学童,认真道:“他们说,你是三界最厉害的剑士,我想向你学剑。”
“向我学?我的剑,没人能学得来。更何况,我现在已经拿不起剑了。”
玄谷看了看自己无力握紧的手,雾越日日送来一碗松神驰骨汤,她哪还有力再提得起剑。
见她不愿相授剑术,雾灵儿更是急切,忙道:“我一定能治好你的,治好你,你就能教我剑术了吧?”
“治我此身残躯,须得取得九幽禁地的筑骨之藤,并生脉血果,这两件宝物所在之地,都有上古魔物镇守,你怎么取得来?”
雾灵儿只当这是她剑弑九重天星帝的第一场试炼,若是她连两只混沌妖兽魔物都无法制服,又何谈在帝灏面前扬眉吐气?
“这你不必管,我自有手段,能为你把那筑骨之藤和生脉血果寻来。”
“你若真能寻来,我便教你一剑,独属于你自己的一剑。”玄谷看向那眉间明艳的少女,浅淡而笑。
此刻玄谷倒是好奇了,雾越那等心思深沉难测的魔道巨擘,怎地生出这般心思纯良好似天仙的女儿?莫非,真如淤泥这等极脏污之地,才开得出纯白的莲花?
雾越的掌上明珠终是离去了。
她归来时,满身的血污尘埃,绽开全身唯一白净的掌心。一枚如火朱果并一枝如冰白藤旋绕其中。
那自小受尽宠爱,此刻却身上无数伤口的魔族小公主,笑得天真烂漫又骄傲。她说,“你瞧,说了要给你取回来,我做到了。”
她说的话,都会做到。
玄谷接过那两枚灵根至宝,一时间,心中竟是五味杂陈。向来都是她以身犯险,入险滩出毒瘴,从未有人,替她寻过一丝半毫。
她收了雾灵儿的筑骨之藤和生脉血果,轻声道:“日后,我可护你。”
雾灵儿看她凄惨虚弱境况,却不以为意:“你只要教我剑术便好了,我是魔族的公主,有我父君,哪里用得着你护持?”
“你父君?”玄谷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着摇了摇头。“他上九重天去,与星君帝灏约战去了。他会死。”
少不经事的小公主不信,恼道:“你胡说!我父君怎么会输?更何况,他是天魔之身,不会死的!”
“除了天道,没有什么可以不死不灭。他会死。”玄谷又重复了一遍,语气笃定。
“胡说胡说胡说!”尚未除去一身尘埃的魔族公主,曾经艳冠三界的绝色少女掩耳尖叫,按着红粉骷髅剑,冲出门去。
玄谷费力地抬起已酥软了有些时日的手臂,慢慢挪着,一寸一寸,将火性的生脉血果放在唇边,生生受了它的火气。她一点点吃下去,五脏六腑都好似灼烧了起来,火气烧了她已经差不多溃烂的躯壳,新的脉络重新生出来,就好像凤凰化火一般。
这样生生烧去旧身,寸寸生新肌的苦楚,寻常人如何捱受得过?
她受了一场业火,焚尽残躯,却还要再生受一场折骨冰寒。筑骨之藤如附骨之蛆般,缠上她浸没在火中的身躯,将一身傲骨,冻结包覆。一点一点,熬的,都是她的骨血。
雾灵儿脚步不敢停歇,一直赶到了九重天阙与九幽的边界,混沌深渊。
正逢看见,隔壁九幽妖族的妖王,站在她父君身后,轻轻递出一掌。
那一掌,摧折心肝。
她的白狸猫,就在那妖王身后,媚色天成的容颜,冷酷无情。
妖族之中,有人唤她,白狸族长。
狸族,在百十年前,差点被妖王灭族,听说是犯了妖族中的大罪。
今番,除去魔尊这等大功劳,怎样的罪孽,都能抵得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