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雪白华贵的隔山海之上,依稀还可见几点猩红染缀在袍尾,似是魔族之人的鲜血,甚为诡艳。
此物既为难得的法器,必然有芥子须弥,可大可小的通灵窍门。不过因着帝灏窃去夭若十万年灵力的前车之鉴,玄谷并未莽撞将自己本就剩余不多的灵力注入隔山海之中。她仔仔细细探查过一番,果然在极不起眼的内衬暗处,寻到了帝灏留在上面的印记,想来也是做监视她的用途,时时将她的位置报与帝灏知晓。
看着那烁华暗淡,几不可查的微小印记,玄谷垂着眸子,冷淡地弯起唇角。可惜了那一抹风华姿容,竟无一人可以窥得。
以她现在的实力,并没有办法抹去这一枚小小的印记,更何况结印的人还是只差一步便可问鼎天道的星君帝灏。
除了那枚帝灏留下的印记之外,玄谷果然寻得了将隔山海芥子化须弥的灵咒。她已被闷出一身薄汗,此刻倒真心实意地希望冰寒体魄的帝灏留在临风观海阁内,冷热相抵。
她本是天生怀有灵根之身,无须苦修,生得就比三界任何一人都尊贵。往来万年,天命之身寒暑不侵,也不曾受过什么冰火两重天的苦楚。不曾想,万年沉睡之后,一夕醒来,身子孱弱倒似凡人,又在锁星宫被冰雪霜冻折磨了一场,对生老病死苦痛的感知,竟变得比常人还要敏感几分。
念了一句灵咒,身后隔山海化去,顿时清凉不少。只是一条素白的皎月纱还缠在脖颈间,如同捆缚般,将玄谷纤细白皙的脖子缠了一圈,像是一条精美别致的颈链,衬得玄谷巴掌大的精致脸庞更是宛如琼花一样娇妍。
这条皎月纱原来早已被帝灏炼化,此刻也算作一件法器宝物,缠在玄谷身上。
好在它不似隔山海那样厚重闷热,皎月之纱虽然水火不侵,但材质却如雾似云,冼练如同月光铺地,几乎没有什么重量。玄谷一时解不下它,便也由着它缠在自己的颈上,只是对于帝灏将她似牵黄擒苍般拿捏的做派越发不满。即使落难,可玄谷终究不是一条丧家之犬,帝灏安敢如此羞辱她,给她拴上“狗链”?
这条皎月纱,她且给他记下,来日方长。
她既有万年证道的耐心,也不急于一时。当务之急,失了夭若的她,应先去寻一柄趁手的兵器。
三界为砧板,万物似鱼肉,玄谷这块滚刀肉,更是人人垂涎,谁都想来她身上割一块,只是碍于万年之前,她尚存的薄淡威名,此刻无人敢轻举妄动,做试刀的第一人。
一旦他们确认,万年前贵极三界的小帝君如今只不过是个连地仙都不如的废物,恐怕就是他们一拥而上,将玄谷生吞活剥的时候。
没了灵力,没了道心都不要紧,她可以一步一步,从最根本处再慢慢站起来——就如同万年之前,云易教她练剑时。
只要她手上有一柄剑,便什么都无需怕。
三界只记得万年之前,小帝君尽摧十荒数百万神魔的浩瀚灵海,无匹修为,却将她手中那一柄夭若当作风雅谈资,可当真是本末倒置。
那三千风华繁盛的剑意,才杀得了人。
三界名头最盛的神兵利器,尽数藏于九重天甲子神兵阁内。曾经名头最盛的夭若,就曾在甲子神兵阁最顶层,被供养了几千年。它与阁中的神兵格格不入,没有半丝相同——就是一支看起来开得盛艳的桃花枝儿,在随处可见仙桃木的九重天上,完全无稀松平常,普通得几乎连仙娥们的眼都入不得。
高贵的神仙们看得上眼的,是那诸如琉璃金塔、紫金玉净瓶、舍利子金刚怒目槌之类,难得难见难寻的珍贵天材地宝造化练就,方为上品。而其中又以帝灏的本命天星炼化的锁星链与锁星宫最受推崇。而没了玄谷,夭若就在这一万年间安心当了一柄普普通通的桃枝,再没有半丝被握在玄谷手中的风华,声名不显,在一万年里,也足够被人忘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