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睡在帝灏胸口的玄谷,如同仙娥怀中玉兔般乖巧蜷缩着。想必在锁星宫中已经受教,人在矮檐下,如何能不低头?她这不是学乖了么?
如墨染的沉黑眼眸暗了暗,眸底浮现出一种沉重而复杂的纠结。他深深地看着她,好像要记下她在他怀里的每一个细节。她紧攥的手指,微弱呼吸时鼻翼起伏的弧度,颤抖的眼睫,苍白染血的唇色。
最终,玄谷并未被帝灏带入帝宫——尽管他在捆缚她于锁星宫之前,便打定了主意,要让玄谷入主帝宫,成为这九重星天,与他共享尊荣的帝后,一尝万年夙愿。但如今,就这样占有她,他于心难安。
抱着玄谷登上临风观海阁,那里曾是她万年前在这天阙宫廷里的住处。那时她还是那个占尽先机,生而便怀有半步天道,是为云易帝君继任者,贵极三界的“小帝君”。
占星台就在临风观海阁东面。
放下玄谷之后,帝灏缓步上云梯,登临占星台,坐在扶鸾最喜欢观云海的位置上。那个地方,视眼开阔,放眼过去,隐在云海深处,便可看到临风观海阁东侧飞檐一角。
帝灏在占星台上看了许久。这一万年,他竟然从未发现这占星台上的“小秘密”。
随手拈起散落在棋盘上的实心圆润玉石,以气机作刻刀,仔细刻画那人眉目。只是这精巧细腻的活计,着实与帝灏凌厉寒寂的道意相悖。
温腻的白玉子承载不了那样的冷寂霸道的力道,总是碎掉。不多时就有十多瓣碎玉堆落在他身旁。
帝灏捻弄着指尖刻了一半的玉石,不禁自嘲:“扶鸾,我竟想变成你……”
那一刻,帝灏坚定了万年的道心,竟有了松动崩裂的迹象。他是玄谷以十万星辰八十一颗天星所筑,她已经为他指了一条道,他自然会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扶鸾有扶鸾的道,他也有自己的道,又何必执着?心念通达之后,又兼融了夭若十万年修为,帝灏的心境更上一层,似有明悟。
舍了那半粒刻坏的玉石,帝灏起身,向自己的帝宫而去。
……
玄谷在临风观海阁修养了大半月,才将孱弱如油尽灯枯的身躯养回些许精气,只是醒来之后,发现原本已跌落至地仙的境界又跌了一层,只消一点,就要跌入凡境了。情势所迫,不得已夹起尾巴做人,这几日,玄谷在九重天上,倒乖巧的紧。
她现在很是忌惮手握锁星的帝灏。
如同此刻,这尊面冷心肠更冷的星帝就坐在对面,老神在在地饮茶,墨瞳发沉,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隔着十丈远,玄谷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凌冽寒气。
没了依仗,玄谷远没有初入锁星宫,和帝灏呛声时那般有底气。
她挺直了脊背,见帝灏放下寒玉茶盏,便乖巧懂事地为他又添上新茶。还未做惯逢迎的勾当,此刻的玄谷,脸上浅笑,能看出十足谄媚。
她这般刻意讨好的举动,帝灏起初一怔,随即墨染的眸中,便有几丝兴味盎然之色,也不戳穿她,只是脸色依稀沉冷如寒夜,抿唇不做声。
三杯两盏灵茶入喉,帝灏沉冷的眉目似有所松动,玄谷观他神色稍霁,便顺势而上,轻声缓柔道:“我如今的境界,何等孱弱,想必你也清楚,生机是万不可给你的。你杀了我,也得不到生机,岂不是人财两空?以星帝的境界修为,也未必需要我这半步天道生机,杀我于你无益……”
看着玄谷煽动开合的红润唇色,帝灏垂了眸子,压下喉头甜津,以指腹摩挲寒玉杯沿,漫不经心道:“留你?于我又有何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