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杳姝以为自己在?做梦。
裴瞿不是?死了?吗?他早在?日月谷被吞噬入腹,骨灰撒入谷间?青草地。而她见到的这个,应是?涂佛做出来迷惑裴老太太的。至于不死国,更是?她手?把手?做出来哄骗老奶奶的啊!
杳姝深吸口气,试图理清思绪。
裴瞿出现在?这里,说明了?什么?
难道说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她按照童谣瞎编的不死国真的存在??抑或是?,是?她做出了?不死国?
这一切都紊乱荒谬得令人头疼,就像纠缠的线头,无论从何方下手?,都只会越缠越紧。
“朱仙子?!!”
“求求你,带我回?不死国吧!”裴瞿的鼻涕与眼泪混在?一起,“我再也不偷跑出来了?。”
“……”
“你说说,怎么跑出来的。”
裴瞿说,那不死国还真是?个世外桃源。不过里面的人都太勤劳了?,他睡个懒觉都不行,每天被逼着?下田干活儿。一气之下,裴瞿顺着?麓川出逃,很?快发现自己出现在?现实的麓川中。再后来,他随着?一伙商队南下,一起被捉来这个妖窝。
杳姝沉默地看着?他:“抱歉,我得静一静。”
“朱仙子?……”
“抱歉。”
“不是?,朱仙子?你一定得帮我……”
她指着?船壁上的干尸:“再说话,你就是?下一个。”
裴瞿立刻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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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的潜能?总是?令人惊讶。
杳姝很?快在?日复一日的劳作中,适应了?节奏。
她开始学着?在?冗长劳作中,小心翼翼地计算耗费的力气。回?到小黑屋后,她会立即入睡,不在?焦虑与忧愁上无止境地内耗。几日过去?,肥胖的裴瞿泄气似地瘦下去?,梦里也蜷缩着?啜泣。她虽变得更结实坚毅,眼神?总是?有力的。
同一房间?的男人们不禁多看她两眼。这细皮嫩肉的女人,居然比许多男人还能?吃苦,逐渐成了?房中受敬的对象。
然而,船壁上的尸首仍在?稳定增加。将‘战利品’悬挂多日后,薄鱼妖会将他们扯下来,扔进麓川,喂养那些?未开智的拉船藻鱼。
一旦有人落下去?,必有激荡水花。十息之后,河面上才会恢复平静。
杳姝首次看见时,与许多人一样胃中翻涌。见状,那些?薄鱼妖们叉着?鱼鳍哈哈大笑。
不能?这样下去?了?。
归途中,杳姝抬首望向天穹。夕阳下,云彩被晕染成了?浅浅的粉红。金粉的夕阳逐渐下落。随之而来的是?漫长而寒冷的黑夜。
杳姝决定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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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机来得比她想象得早一些?。
那日,她照常在?船上调整桅杆。由于这艘船体积较大,薄鱼们派遣了?两只小队共同劳作。因此,她第一次见到了?熟人。
她感到背脊被轻拍了?两下。杳姝下意识抬眼,飞快地与对方交换了?个眼神?。
青浔。
他显得过得不太好。爱惜的美发乱糟糟的,胡子?拉碴,脸因缺乏睡眠凹陷下去?。灵蝉丝质地的长袍被剥去?,只剩一件破了?洞的灰色中衣。
此刻,看管他们薄鱼正?巧从死人袋子?里翻出一盘围棋。他们用肥厚的鱼鳍摊开,齐齐围在?桌前,自己发明创造玩法。
“还好?”
杳姝嗯了?声?:“我没法用灵力。”
他恨恨敲钉子?,磨牙:“我的灵窍也被禁锢了?。”
“宋师叔围剿的就是?这群薄鱼。但漏网之鱼发现了?这座私港与古船。”他蹙眉,“显然,他们妄想用这些?奇怪的船攻击人族。”
“得自救。”
“是?的,大伙儿撑不了?多久了?。”青浔说到此处,声?音微弱下去?,“邱蝉她……”
杳姝动作一顿:“邱蝉怎么了??”
青浔抿着?发紫的唇:“不太好。”
他们被分到了?一个房间?。他起初都在?昏迷,见状,这傻妞儿将衣服盖在?青浔身上,结果被冻出了?风寒。风寒本碍不着?修士,但眼下环境恶劣,又失了?灵力护体,她这几日连着?发高烧,脚步愈发虚浮,被薄鱼打骂了?好几回?。
杳姝垂眸沉吟。
失去?修为的修士,就如折翼的鸟儿,比寻常凡人还脆弱些?。
这样的她们,又该如何反击?
为船制作桅杆的作业持续了?三日。
两人抓紧一切机会讨论。无数个方案被提出又否决,到了?第三日午后,两人终于决定拼一把:
他们将目光放在?了?庞大而沉默的灵船上。
灵船不认主,有了?银鱼就能?驱使。若能?驾驭灵船攻击薄鱼,她们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最后一次作业完成,肥胖的鲮鱼吹响了?回?房哨声?,扭着?肥大的尾巴走在?前面。杳姝转身离开,却听青浔突然叫住她。
“杳娘!”
这称呼……
她微怔着?转身,对上青浔湿润的眼。
“保重。”
“……你也保重,阿浔。”她微微勾唇:“回?来再给你做馄饨吃。”
无需再赘言。
他眼神?一两,双颊鼓了?鼓,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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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深夜,数个小房间?的银鱼灯频频被风熄灭。
“你下去?,再点起来!”掌事的薄鱼眨巴着?硕大的独眼,“奇怪,今儿风怎么这么大?”
那小喽啰挠着?头顶的鳞片,困惑地下楼,又放了?一条银鱼去?灯笼里。
一柱香后,房中的杳姝拿出一颗灵石。那条银鱼立刻好奇地从灯笼里探出脑袋,扭着?尾鳍游过来。杳姝一把捉出滑溜的鱼尾巴,往捡来的小罐里塞。她死死闷住罐口儿,直到银鱼与他的同类一起化成银色的液体。
然后,周而复始。
灵船需要银鱼才能?启动,她得先积攒灵气。
有了?房中众人的帮助,三日后,杳姝与青浔的管子?堪堪装满了?液态灵气。
午后是?动手?的好时机。
那时的薄鱼妖们刚吃完饭,总会懒洋洋地聚在?船坊中打牌下气唠嗑,警觉性也最弱。
乘众人沉默地吃馕,杳姝举手?说想上茅厕。
“娘们就是?烦!”
那薄鱼不耐地瞪她一眼,在?对手?的嘘声?中抛开棋子?,带她前往河边简陋的茅坑。他面对麓川站着?,悠闲地吹着?不成曲的小调儿。乘这时机,杳姝悄悄靠近,猛地从后捂住他的鳃。
那薄鱼奋力挣扎,眼看就要脱离控制。就在?此时,有人搬起大石块,猛地往它头上一砸!
蓝色的血缓缓蔓延,青浔将杳姝拉起来。他们将尸体踢入麓川,立刻有藻鱼上前争抢。
“快去?开船!”
她颔首。两人分别抱着?一罐银鱼灵液,爬上了?无人看守的古船。
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换岗时,薄鱼们就会开始数人头。她和青浔的失踪瞒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