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姝掀被而起。
她赶到马厩时,所有马驹都缩在小角落里。马儿平时是站着睡的,此刻都蔫蔫地瘫在地上。光滑的皮毛变得黯淡无光,干燥干裂。一碰,就会掉下簌簌皮屑。
“怎么回事?”
昨晚睡前,马驹们还都神采飞扬的。
见她出现,诸位弟子莫名松了口气。
“……负责喂马的弟子今早过来,发现马匹都瘫了。”桑婆子拄着拐杖,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
“门主。”邱蝉头上插着朵硕大的牡丹花,向她疯狂挥手,“来看这边!”
她蹲在一匹小白马的身边。马身皲裂剥落,露出底下崭新的雪白皮毛。而最令人瞩目的,莫过于他身上愈发壮大的鼓包,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杳姝一按,只觉硬邦邦地像是肿块。那马儿立刻抬首,凶狠地冲她哈气。
“小心婆婆。”邱蝉还是没改掉称呼,拉着她退开,“‘二锅头’性子最烈了。”
杳姝沉静点头:“兽医怎么说?”
“她没见过这种情况。说马儿能否熬过今晚是关键。”邱蝉发愁地捧着胖脸,“晚上最好有人观察,和马睡在一起。有问题立刻叫她。”
“我来吧。”
她是发起马队生意的人,这份活儿当由她做。
“我也来。”桑婆子举手。
月上中天,杳姝和桑婆子将马厩清扫一番,在干草堆上铺了柔软的毯子,然后沿着墙角缓缓坐下。
眼下是夏季,马厩虽然天天清洗,粪便与马味难免发酵出臭味儿。桑婆子很快睡得大喊,可杳姝本就难眠,干草堆硌得她脊背生疼,一直没能入睡。谁想,一只小棕马忽将脑袋搁在她腿上,有气无力地哼唧两声。从她的角度看去,马儿的睫毛又长又密,很是可爱。
“没事。”她摸摸他的鬃毛,“明天就好了。”
小棕马在干草堆上,憨态可掬地打滚撒娇。
睡意被他哼唧得彻底出逃,杳姝索性坐起,练习老太太留下的幻术作业。
她去田边采了些桔梗枝,在月光下细细关注每一道纹路。
片刻,她闭眼,在手心幻化。
幻化对她来说并非难题。但成品总比现实花朵更粗糙。杳姝将桔梗一扔,不想却引起了小棕马的兴趣。
对方眨着硕大的没马眼,认真端详紫花。
“想要?”
马驹凝视着她没动。
杳姝见状,将桔梗花插在他蓬松的鬃毛上,拍拍马背:“快睡。”
对方哼哧一声,将桔梗弄下来,乖巧地叼在嘴里。然而片刻,桔梗就被他弄坏了。但杳姝瞧着,总觉得他同七八岁小孩没区别。
反正也要多练习,杳姝对比着真实的桔梗,幻化出更多枝桔梗。反复训练中,桔梗变得更加真实。不知过了多久,杳姝体内的灵气耗费一空。小棕马带戴着一身桔梗沉沉睡去。
日光微熙,桑婆子醒来时,发现马厩里堆满了桔梗花。
“哪儿来那么多桔梗?”
桑婆子拾起一朵,轻轻一嗅,压根儿没发现异样。她又伸手,轻轻拂开马驹身上的花朵。
随即,她呼吸一窒。
“……要命!”
.
杳姝被桑婆子推醒后,立刻请来兽医。
对方拎着小篮子噌噌跑来,第一眼便瞳孔紧缩,篮子啪地掉在地上。
“怎,怎会如此!”
一夜过去,马儿褪去陈旧的皮肤,露出崭新的皮毛。他们肉眼可见地长高了半尺,阳光下,皮毛焕发出的光泽,甚至有些晃眼。
兽医絮絮道:“瞧这匹深林马,本来腿短难跑,但胜现在看看,他的腿儿多长啊!”
似能听懂,那匹深林马欢快嘶鸣,骄傲地昂起脑袋。
“再瞧瞧……呵啊!”
小白马‘二锅头’趾高气昂地跑来,刷地对张开一对洁白羽翼。但由于控制不好力道,翅膀啪地打中了旁人的脸。见闯祸了,它哼鸣着合拢翅膀,掉头就跑。
兽医捂脸尖叫:“翼翅神驹!!!”
这些仙女宗的弟子恐怕不晓得,这翼翅神驹有市无价,要上万灵石才勉强有购买资格。她听家中长辈提及,却从未想过自己能该近距离地观察、抚摸——
“嘭!”
企图靠近翼马的兽医被狠踹一脚,仰面倒在地上。
“没事吧!”
弟子连忙搀扶。
“没事……”兽医鼻孔流血,却在傻傻地笑。
见那兽医神志不清,杳姝微叹一声,命人扶她下去歇息。
她条理清晰地安排:“大家切勿高兴得太早。通商季就要开始了,咱们得快些驯马。”
其他马队都走了几百年了。
眼下,绝不是松懈的时候。
翌日,弟子们尝试着带马儿们四处遛弯,再小心翼翼地套上马鞍。许多马儿不太适应,但见女修们态度友善,终是让他们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