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醒来的时候,就见周瑞家的站在床边,一脸犹豫地望着自己。
见着王氏她睁眼,周瑞家的一脸惊喜地叠声唤道:“金钏玉钏,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过来服侍太太起床。”
回想上午的事,王夫人只觉头痛欲裂,一展眼发现屋中的东西少了一大半,不由勃然大怒:“是哪些个猪油糊了心的奴才,连太太房里的东西也敢动得。”
周瑞家的面上有些为难,嗫喏了老半天,小心翼翼地回:“太太,这些是老爷命人搬走的。”
“老爷。”王夫人眉心一皱,知道下人定没有这等胆子,但还是犹疑地问道:“老爷搬我们这的东西作甚?”
周瑞家的吞了口唾沫,身子弯得更低了:“老爷说,圣旨有令,命老爷太太搬出荣禧堂。虽说时间还有富足,然皇命不可违。就先让人把太太的一些大物件移到了东院,明儿个就正式搬过去,把这荣禧堂让给大老爷。”
王夫人心中一堵,险些又厥死过去。
东院挨着马棚,炎炎夏日甚至能够闻到马棚那边传来的异味,那种地方,岂是人能够住的?
偏偏圣旨已下,贾政又是个愚忠好面子的。这次陛下大加斥责,贾政自是恼羞成怒,只恨不能快快搬出荣禧堂,不再惹人笑话。
王夫人扶着周瑞家的手坐了起来,任由金钏跪在地上替她穿好精美的绣鞋,长眉一皱,怨毒地眯了眯眼:“去,去荣庆堂。”
她就不信,老太太还能放任不管,任由大房如此作践二房的脸面。
荣庆堂外,王夫人还没来得及进屋,就听见向来呆板的邢夫人正大声地与贾母说笑。
王夫人停下了脚步凝神细听,这一听,好悬没把她气得再一次晕倒。
原来邢夫人正和贾母说着要把凤姐贾琏迁进荣禧堂的事。
“老太太,我和老爷年龄也大了,现今身边也没个儿女,着实寂寞。不如就把琏儿和迎丫头一并迁入荣禧堂,也好让我和老爷享享天伦之乐。”
王夫人握紧拳头,胸膛起伏不定,尖利的指甲扎破了掌心都没有察觉。想着今早邢氏那小人得志的模样,只恨不能进去撕了她的嘴。
王熙凤和贾琏手里握着的可是荣国府的管家之权。如今邢氏要王熙凤和他们一同住,这像什么话?荣禧堂都已经给他们了,怎的还如此的贪心不足,也不怕把自己撑死。
还有迎春,一个大房庶女,怎么配住进荣禧堂?和她的元春争这国公府大小姐的风光?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贾母兴致不高,就连素来爽利的王熙凤今儿个都是规规矩矩地站在邢夫人身后,眼观鼻鼻观心不肯说话。
唯独邢夫人像是感受不到这诡异的气氛似的,一个人在那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王夫人再也忍不住。
她真的怕再被邢夫人这么说下去,整个荣国府都会落入大房手中,遂示意丫鬟把帘子一掀,带着金钏儿就走了进去。
邢夫人听到动静,转头看见王夫人走了进来,眉梢一动,亲亲热热地朝着王夫人开口:“弟妹来得正好,我正和老太太商量着关于迁院的事宜。不知弟妹有什么意见,也来一道分说分说。”
贾母瞥了一眼嚣张了一个上午的邢夫人,淡淡开口:“老大媳妇,够了。如今圣旨已下,政儿也已和赦儿商量好,明儿个挑个好时辰你们两房立刻搬了就是。至于凤丫头和迎丫头,原来住哪就仍旧住哪,倒不必很费事。”
邢夫人不乐意了。
王熙凤她管不着。毕竟这是王家的女儿,以后怎么样不知道,反正就目前而言,也从来没有和他们大房在一条心上过。
可是迎春她是势必要接回来的。正经爵爷家的姑娘,就委委屈屈地住着抱厦,也太过不着调了些。
邢夫人今日也算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看到王夫人就想刺上两句,好报一报多年来被压制的怨气:“老太太,这倒不是费事的问题。前儿个我已经请了东府的珍哥儿开了祠堂,把迎丫头记在了我的名下。她如今可是荣国府唯一正经的嫡女,就该有个嫡女的排场,和三丫头四丫头一齐挤在抱厦里又算个什么事?”
贾母闻言眼神一厉,看着邢夫人沉声问:“开祠堂记嫡女,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邢夫人毕竟被贾母压制了多年,看到贾母这般还是有些怯,但想到今早镇国侯府来的信,胆气又壮了壮:“前天我和老爷去东府时,就把这事办了。本来看着老祖宗近日身子不爽利,就没想拿这等小事打扰老祖宗,只顾着挑个好日子再跟老祖宗说说。没成想就赶上了今儿个这样的大事,索性一并告知,也让迎丫头沾沾老祖宗的福气才是。”
王夫人捂着胸口,听着邢夫人左一句右一句带刺的言语,只觉得眼冒金星。
邢氏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唯一正经的嫡女?
这府中,唯一正经的嫡女只有她的元春,更不消说生在那样的好日子,连老天都是如此眷顾。迎春不过一个庶出的丫头,岂能和她的元姐儿相提并论?
贾母显然也对贾赦和邢夫人如此先斩后奏很是不满,脸色沉如静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