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宴这样的态度其实也在于清的意料之中,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勉强起来：“小宴,你为什么非要这么说呢？我只是想跟你随便聊聊天而已。”
“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他眼神黯沉,眉宇间尽是戾气。
那一刻散发出来的气场让于清都有些发怵,不由轻轻抿了抿唇，声音渐渐弱了下来,脸上仍旧是笑着的,却显得有几分难堪：“什么？”
“我不想见你,难道还不够明显么？”江宴略微勾着唇,扬起一个略带讥讽的笑。
于清的身体微微一僵，竟不敢再看他的眼睛，稍微稳了下心神，说道：“我知道，我现在三言两语也没办法让你完全接受我,但其实……这些年来我过得也很不好,当年自作主张地抛下你,我一直都活在愧疚当中……所以,我也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为之前的错误做出弥补。”
江宴轻嗤一声，眼里的不屑根本不加掩饰：“你真以为，现在的我还会在乎这些吗？”
他嘴角扬起的弧度缓缓压下，脸上仿佛覆上了一层冰霜：“如果你真想弥补，那就别来打扰我了。”
于清却疯狂地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恳求，伸手想要拉他的胳膊：“小宴，你别这样……”
江宴往后退了一步,淡漠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什么情绪。
屋外恰好打起雷来，轰隆作响着，竟有几分应景。
“怎么？”江宴掀了掀眼皮子，语气中隐有嘲弄，“还想让我再转一次学？”
于清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她之前好不容易辗转反侧打听到江宴的消息，去他当时所在的学校找了他好几次，最后一次去的时候，她没等到江宴，还被告知江宴已经转学了。
于清又在当地的高中找了个遍，依旧没能找到江宴，后来才知道江宴一转学竟然直接去了A市。
那时于清就隐约猜到，江宴转学说不定就是为了躲自己，但现在被江宴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她内心还是有些没办法接受。
房间里突然响起一阵响动，江宴微微拧眉，几乎是立马便转头看了过去。
他有些担心地往房间那边走，走到一半，步子稍微顿了顿，回头对于清不咸不淡地说道：“你可以走了，就不用我送了吧？”
说完，他也懒得再理会，径直走进了房间。
房间里，草莓正拿着猫粮，神情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见他进来，心虚地瞅看眼一地狼狈，小声道：“对、对不起，我不小心把猫粮弄洒了。”
江宴挑了挑眉，出去拿扫帚：“没事，也不难打扫。”
看着他的背影，草莓轻咬着下唇，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里的那包猫粮。
刚刚江宴跟于清的对话，她听到了一些，江宴的最后一句话难免让她有些在意。
如果当初江宴是因为不想被于清打扰而转学，现在于清又找了过来，那他……还会转学吗？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出神，兮兮围在她的脚边喵喵叫了半天也没得到她的回应。
拿着扫帚回来的江宴一进来就看到这一幕，低低笑了一声，调侃道：“想什么这么认真？兮兮都失宠了。”
“啊，没什么……”草莓支吾了一声，悄悄看了江宴好几眼。
她原本觉得她跟江宴应该也算得上是朋友了，但现在心中突然变得有些茫然起来。
她好像根本不了解江宴。
她眼里的那个江宴，跟其他人眼里的江宴，可能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吧？
江宴低头扫着地，察觉到草莓的目光，他轻轻抬起眼来，眼里带着促狭：“有这么好看？”
“嗯……”草莓心不在焉地应着，说完才意识到方才江宴那句话问的是什么意思，连忙慌里慌张地跟上一句，“不是！”
“噢。”江宴缓缓点了两下头，微微眯了眯眼，“那就是不好看。”
“……也不是。”
江宴眼中笑意更深，慢悠悠地拉长了语调：“到底好不好看？”
草莓避开眼不答，伸手去抢他手里的扫把，语气中带点儿抱怨：“能不能先扫地啊……”
耳边又响起江宴低沉悦耳的笑声，草莓目不斜视，当作没听到，但被江宴这么一打岔，心里头的怅然总归是消散了些。
两人再次回到客厅的时候，才发现于清竟然还站在门口没有走。
江宴目光不善地望过去，还没开口就被她给抢先了。
“那个，刚刚都没跟你打招呼，我是江宴的妈妈，你应该是他朋友吧？叫什么名字呀？”
她跟江宴仿佛处在两个极端，一个冷漠至极，一个又格外热情。
草莓早已察觉两个人的关系应该不太好，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江宴，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回应。
江宴挡在草莓的身前，隔开了于清投过来的目光，声音微冷：“一定要我赶人吗？”
他一步步向门口走过去，手臂伸到于清的背后，打开了门。
屋外的冷风一下子就吹了进来，于清打了个激灵，对上江宴阴沉的眼，笑意终于消失了：“外面还下着这么大的雨呢……就不能让我呆到雨小些了再走吗？”
江宴无动于衷，手依旧放在门把手上，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她。
于清没能坚持太久，又将求助的目光落在了草莓身上，还期待着这个小姑娘能帮她说句话。
草莓忙不迭移开了眼，没有吭声。
于情于理，这是江宴的决定，轮不着她来说些什么。
于清咬了咬牙，近乎狼狈地走了出去，几乎是刚踏出门外，她就听到门“砰”的一声被人关上。
她离开后，屋内的气氛也显得有些沉寂。
草莓嗫嚅了两下嘴唇，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打破此刻的僵局。
她的心里其实有很多疑问，之前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终究没能问出口。
这毕竟是江宴的隐私啊……
“那个……”草莓有些不自在地抓了抓头发，“时间好像也不早了，不然……我就先回去了？”
江宴的心情应该是被于清影响到了，此刻微微敛眸，淡声道：“等雨小些再走吧。”
“……好。”
草莓走到沙发旁坐下，兮兮也立马跳了上来，低着脑袋蹭她的胳膊。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只能听到外面的雨声。
最后，江宴先开了口：“刚刚那个人，从血缘上来说，算是我的母亲。”
虽然草莓也隐约能猜到这个答案，但听到他这样介绍，一时间微微愣住。
“你应该也看得出来，我跟她关系很一般。”江宴的声音听不出什么起伏，但如此淡然的态度反而让草莓更觉心惊。
“会不会觉得我太绝情了？对她那种态度。”他突然转头看过来，脸上虽然带着笑，但压根看不出半点高兴的意思。
草莓轻轻摇了摇头：“你……会这样肯定是有理由的……”
江宴虽然平时看上去不太好接近，但草莓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地这样对于清。
听到她说的话，江宴挑了挑眉：“这么相信我？万一没有呢？或者，我就是单纯看她不爽，你会怎么办？”
怎么办？
草莓被他说得有些茫然，因为她确实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性。
在她的潜意识里，从最开始好像就对这件事格外笃定——
江宴一定有他的理由。
“我……我不知道。”她的眼里写满懵懂，“但……就是觉得你不会这样……”
江宴微微怔住，接着又轻笑一声，仰着身子靠在了沙发上。
“在我很小的时候，她就离开了，从此我就失去了她的所有消息。后来我终于接受了这样的事实，她偏偏又出现在我的面前，说希望可以在我身边照顾我。”
他突然嗤笑一声，似乎真的觉得于清这样的做法实在好笑：“但我已经不是那个需要被人照顾的小孩了。”
草莓抿紧了唇，大气都不敢出。
她是真的没有想过……原来江宴会有这样的经历。
尽管江宴的侧脸平静又淡然，没有泄露出半点负面情绪，草莓仍旧有些担心。
能将情绪发泄出来对有些人来说好像是一件不那么容易的事情。
她有种直觉，江宴大概就属于这种人吧。
“要抱一下吗？”草莓轻声问道。
江宴有些错愕，对上她干净纯粹的眼，又猛地意识到，草莓大概根本没有那么多想法，只是想要靠这样的方式安慰他而已。
他蓦地勾起唇角，声音有点儿哑：“想抱我就直说啊。”
“啊……”草莓眨了眨眼，还没来得及反驳，就看到少年逼近的身形。
江宴两只手臂环在她的身后，几乎是将她禁锢在了怀里，草莓懵懵地看着江宴近在眼前的胸膛，身体不由僵住，突然开始后悔了。
她刚刚究竟为什么一时冲动就说了那样的话啊？！
而且江宴真的就这么干脆，一点都不带犹豫的吗？！
草莓的心情有些崩溃，思索着现在反悔还来不来得及，下一秒，她感觉到江宴的下巴轻轻搁在了她的肩膀上，耳边传来他低低的叹息声。
那声叹息让草莓心里最后一根弦断掉了。
她好像又明白了些什么。
就算江宴表面上再这么风轻云淡，面对这样的事情，又怎么可能没有一点难过？
草莓僵硬着身子，迟疑地抬起了手，轻轻在江宴背上拍了两下。
鼻尖萦绕着少年身上的淡淡清香，草莓却心无杂念，想起刚刚江宴的话，小声嘟囔了一句：“明明还是需要照顾的。”
“嗯？”
“你根本就没有好好吃饭吧？所以说，还是需要被照顾。”草莓慢吞吞地说道。
江宴喉间溢出一声低笑，胸膛跟着震颤了两下：“是啊，那就拜托你了。”
草莓：“？”
回到家的时候，刚进家门草莓就接受了林颖的质问。
“草莓，怎么这么晚回来？跟同学看了电影吗？我看你今天电影票都落在房间里了。”
“……看了，在电影院碰见哥哥了，他给我买的电影票。看完电影的时候外面雨还比较大，所以……就逛了会才回来。”
林颖没怎么怀疑：“这样啊，不过你也真是的，出门看电影竟然都能忘记带电影票。”
草莓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没有反驳。
确实是她丢三落四了。
回到房间，草莓拿出手机，一眼就看到江宴发过来的消息。
[改天可以再多安慰下我。]
想起在江宴家里做的事情，草莓后知后觉地有了那么一点儿羞耻感。
她拿着手机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又记起江宴和于清的对话。
关于江宴之前转学的事情……
她好像还是有些在意。
犹豫了片刻，草莓开始在键盘上打字。
[我想问你件事情……]
[什么？]
[刚刚你们说话的时候，我不小心听到了几句，你当初转学……是怎么回事？啊，如果不方便的话，不说也没关系，我就是随便问问。]
[也没什么，就是不想看她天天去学校找我。]
再简单不过的一个理由。
草莓盯着屏幕看了会儿，忍不住想，如果于清又找到了一中，他会不会再转学一次？
他当时的确就是那么说的吧？
“还想让我再转一次学？”
草莓的指尖动了动，很想问问他，如果又被找上门来，他这次还会不会转学？
但转念一想，有觉得似乎根本没有那个必要。
既然江宴上次就已经那么干脆地转学了，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情况，他想走也是意料当中的事情吧……
可是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些难受。
脑海里冒出很多个想法，草莓一时间也有些捋不清。转学以来，她在班上最熟悉的就是林心怡和江宴。
如果江宴真转学走了，她恐怕还会有些不适应。
正想着，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林嘉珩的名字。
草莓立马接了起来，只是声音有些无精打采的。
“怎么了？哥哥。”
林嘉珩的语气格外严肃：“草莓，这个问题我就问你这一次，你一定要老老实实回答我。”
草莓都被他的这语气给吓到了，险些以为自己做了什么罪不可赦的事情。
“什、什么？”她甚至有些紧张。
“你……找我问楚季的联系方式，是想干嘛？”
他原本还以为草莓是在跟江宴早恋，结果草莓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倒是让他更加措手不及。
虽然楚季是他兄弟，但草莓现在还小，他可不想看着草莓这么早就……
“啊？”草莓愣了愣，没想到林嘉珩要问的竟然是这个，想到江宴对她的鼓励，索性也跟林嘉珩直接说了，“哥，你觉得……我有机会加入YG战队吗？”
她鼓足了勇气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忐忑地等待着了林嘉珩的回答。
“什么？你到底喜欢他哪一点？还想追到战队去？”林嘉珩急了。
“不是不是。其实之前YG战队的经理就找过我了，但你也知道，我妈是不会同意的，那时她看到了我跟YG经理的聊天记录，直接把人家给拉黑了……”
“后来我想着，既然这样，大不了等我上了大学再去找机会加入战队。可今天听到你们说到YG战队，我……我忍不住又……”
她犹犹豫豫的，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但她想着，林嘉珩应该能明白她的意思。
林嘉珩却沉默下来。
他知道草莓对这个游戏的热爱，听到草莓的想法也没有太意外。他理应支持草莓勇敢去做，但一想到林颖固执的性子，就觉得有些头大。
半天没有听到电话那边传来的动静，草莓将手机拿远看了眼，确定电话没有被挂断，迟疑地叫了声：“哥，你还在吗？”
林嘉珩回过神来：“在的。草莓，作为你的哥哥，我当然觉得你有那个实力加入战队，只是……你已经做好准备了吗？光是小姑那关，就很不好过吧？”
“……我知道。但我想让她知道我的决心，而不是一直让她帮忙安排好我的生活。”
她自己也反思了许多。
虽然之前一直说着不想放弃，但这么逆来顺受下去，跟放弃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既然已经想好了，那就放手去做吧。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呢？是不是？”林嘉珩顿了顿，又回到了楚季的身上，“所以，你想要楚季的联系方式，就是为了这个，没别的意思？”
“是啊。”草莓回答，“还能有什么意思吗？”
“……没什么。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一会帮你问问他。”
草莓弯着眼睛笑起来：“好，谢谢哥哥。”
没一会儿，林嘉珩便把楚季的联系方式给她发了过来，加上之后，楚季便直接表现出了自己的惊讶。
[草莓妹妹，你真想来我们战队啊？]
[……我就是想试试。]
[没事，你确实挺厉害的，你要是什么时候想过来面试，就跟我提前说一声。]
[好，谢谢你。不过，之前我妈拿我手机把你们经理拉黑了，他会不会记仇QAQ？]
[噗。放心，不会的。他已经找过你了，估计你过来面试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联系上了楚季，草莓立马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江宴。
[是吗？想好什么时候过去了吗？]
草莓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我还在想呢，你觉得下周末过去可以吗？]
[可以。到时我陪你一起过去。]
*
新的一周到来，上课的时候，草莓的注意力都有些难以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