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念娣对儿子陈明浩报了很大的期待,可她却知道,这个希望十分渺茫,而且,说不定会破灭得十分彻底。
“好了,不多说了,我得回去了,可不能让他怀疑了。”
杨念娣不舍地叮嘱了两句,刚要挂断电话,南荇连忙叫住了她:“妈,等一等,我给你攒了点钱,到时候打给王奶奶,让她给你。”
听筒里再次静默,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了杨念娣的啜泣声:“小荇,我现在只要听听你的声音就满足了,我们家已经拿了你爸妈那么多钱了,他们一定很看不起我,以为我也是在卖女儿,可谁能知道,我不能留你下来,也不能认回小苓,我受过的苦,不能再让你们受第二遍了,你们在哪里都比在我们这里强,我没法保护你们,不配当你们的阿妈……”
“阿妈,我知道,”南荇也哭了起来,“我没有怪你,你别难过了。”
杨念娣哽咽着道:“我不要你的钱,你也不能再拿他们的钱给我,听话。”
“不是,这不是我爸妈的钱,我上学期做家教打工挣来的,我也给我爸妈买礼物了,剩下一点点给你,”南荇着急地解释,“这里和你们那里不一样,挣钱很方便的,真的。”
杨念娣坚持不要,电话挂了。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华灯初上,街边的霓虹灯闪烁着。
安州市的夜景,一如既往得繁华美丽。
南荇握着手机呆滞了片刻,越过那片霓虹看向南方的天空:那里被一栋栋高楼大厦挡住了,唯有在高楼的缝隙中才能窥见一点夜空。
夜空的那一头,有一个贫穷封建的小镇,名叫十昭镇;那个她叫了十九年阿爸的男人,名叫陈建。
陈建自己没什么本事,家里一穷二白,平常还爱喝酒吹牛,一喝醉了就爱砸东西打人,他一直觉得女孩是个赔钱货,不肯让南荇上学,想让她赶紧挣钱或者嫁人。
小升初那一年,初一的辅导书要十块钱,她想问陈建要,陈建给了她一耳光,她的眼睛被桌角撞开,左耳失聪了大半个月;而杨念娣为了保护她,也被陈建打了一顿,好几天没下床。
从此之后,她就生活在暴力的恐惧中,深怕哪一天自己就被陈建打死了,或者睡梦里就被他偷偷绑走换了彩礼。
能来安州上大学,是她再三保证会给陈建赚大钱,陈建才将信将疑地放她走了,临走前还放话说,要是赚不到大钱,就绑她回家嫁人。
亲生父母来认她的时候,她第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认,要不然要被陈建缠上,谁都脱不了身。
她早就打算好了,等大学毕业她就隐姓埋名逃去最远的城市,绝不会再回到那个小镇,也不会再成为陈建敛财、出气的工具。
后来事情的发展,超乎了她的想象。
这二十年来所有被扼杀的运气,在这一刻回到了她的身上,她成了豪门千金小姐,她的亲生父母花钱让陈建放弃了和她在法律上的亲子关系,她彻底远离了从前的噩梦。
唯一牵挂的,就是阿妈杨念娣了。这是一个柔弱、倔犟、苦命的女人,一辈子都生活在家庭和丈夫的阴影中,忍受着贫穷和暴力,却因为根深蒂固的观念从来没有摆脱这一切的念头。
要是她够强大就好了,就能保护她想保护的人了。
可惜,现在的她,对什么都无能为力,连一场实习都被人搅得一塌糊涂。
不过,就算是她的实习毁了,也决不能让那两个恶心她的人如意。
南荇被这个念头鼓舞了一下,拨通了带队老师的手机,鼓起勇气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经过和钱老师讲了一遍。
钱老师很震惊,好半天才安慰道:“你别怕,这两天我在外地,周三亲自过去了解一下情况,你等我的电话,这两天先别去公司了,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事情,我们肯定会要求他们公司给一个说法的。”
挂了手机,南荇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看看时间已经挺晚了,她就索性在外面的小面馆里随便吃了点面条填饱了肚子,这才回到了别墅。
郑婷芳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一见她回来了,立刻笑着迎了上来:“太太回来了,这么晚累了吧?要不要我帮你放洗澡水?”
南荇狐疑地看着她。
郑婷芳这么热情,难道是霍宁辞回来了?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问,郑婷芳的眼中闪过一道幸灾乐祸之色:“今天先生在家吃饭,等你等到七点。下次要是在外面有饭局,最好能提前告诉我一声,省得做了菜浪费,也别让先生等。”
“我给你发过消息,你没收到?”南荇奇怪了,打开了微信检查了一遍,给郑婷芳的消息发送成功的,好好地躺在对话框里。
“是吗?那可能是我刚才太忙了,没看见。”郑婷芳摊了摊手。
南荇心里跟明镜似的,郑婷芳这是又给她下软刀子了。
她没心情去戳穿这伎俩,顺手滑动了一下屏幕,看到了几条未读消息,是郁青青发过来的,问她下午和吴云辉谈得怎么样。
南荇刚要回复,滑动的手指顿住了。
屏幕的下方有一个红色的提醒,她点开来一看,是两条好友申请和申请消息。
霍宁辞:我在家了。
她的眼神在时间上凝滞了几秒。
十八点零五分,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三个多小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