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离恨
长安元年七月,启元公主作为李家唯一的正统血脉,在未央宫的太和殿登基为帝,昭示着天下进入了女帝为政的历史。
长安二年春,上命靖远侯谢允湛为正使,宁国公为副使,持节、赍册宝,册立赵王萧珩为皇夫摄政王,赦天下。大婚之日,大礼之后,李妍候在昭阳殿外的小园里,望着满树芳菲,面上隐隐含笑,她已经许久没有像一个正常的女子一般露出笑容,那个笑容自心中而起,感染了周围的人。
萧灼华看着她一身红衣龙纹,冠冕已经被她拿在手上,若非她已是大秦的帝王,她会以为当年娇慵烂漫的启元公主回来了。“陛下,春中寒冷,还是回寝殿罢。”
李妍回眸一笑,伸手接住落下的花瓣,摇摇头,道:“灼华,今日春光明媚,又是我大婚之日,我心中高兴,想在这里等他回来。”
萧重华大礼过后,不知是因的何事匆匆离去,李妍自然是能理解他的,并没有放在心上,他既然已经许了她,便不会失信与她。这棵桃花树,母后生前亲手所栽,树下埋了一壶女儿红,她今日要同重华一道挖开,共饮一杯合卺酒。盼这灼灼芳菲,能如同它美好寄词,许他们一世繁华。
萧灼华上前,想替她披上一件外套,却被李妍推开,道:“陛下?”
“今日大喜,不能扫兴。这嫁衣怎么能披了旁的东西,我呀还是站一会儿好,你先下去吧。”她嫁衣如许,自然是要留给心上人看的,如何能盖了别的衣物。
只是已是黄昏,萧灼华到底没有再劝,从前的启元公主在未央宫说一不二,如今的皇帝陛下愈发如此,她从小跟随李妍身边,自然也不会去逆了她如今的好心情。只是退到廊下的时候,却见李妍忽的道:“灼华,以后不要叫我陛下,我不想有一天连你也把我当成皇帝了,孤家寡人,太寂寞了。”这未央宫葬送了他们李家人的一生,所幸她的人生还有重华和灼华,那些故去的人,最终都活成了她记忆里的样子。
日色渐暮,宫灯掌起。寂寞空庭春欲晚,落花满地人未还。月色已经很浓,候在廊下的人,无一人敢上前劝阻,也没有人瞧得出树下的女子在想什么,只见她放下手中的锄头,望了夜色中的花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回去吧。”转身不再看树下的一花一草,满地凋零的落花,像极了她此时的心情。
昭阳殿里的桃花树,至此再不见佳人踏足,再见之时,已是十年之期。
十年风雨十年心,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夭夭,摄政王定是有事,他素来都是为家国鞠躬尽瘁,并非有心的。”灼华不知如何安慰,她亦不知眼前她从小玩到大的姐妹,与她的同胞兄长有着怎么样的经历。只是她向来了解自己的兄长,那是一个心中只有家国天下,从不谈儿女情长的男儿,如今李妍择了天下最薄情的男子为婿,她只怕以后伤心的地方还有多着,“灼华会一直陪着你的。”
李妍没有说话,负手而立,顷刻才朝自己的寝殿而去。她本以为寝殿春寒,该是无人,那本该不在未央宫的人,如今却稳稳的躺在了榻上。他生的十分好看,平日里不爱展颜便已经是倾国倾城,此刻面色微红,醉眼惺忪,朝她招了招手,“夭夭,你回来了。”
李妍却蓦地红了眼睛,她同萧重华相处日久,很清楚他的酒量,千杯不醉,今日究竟是太高兴了,还是为了旁的她不清楚。只是如今这模样,却让她心动不矣。这个世上,李妍已是孤家寡人,李家已经没有她的亲人,而此刻她却有了家。
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
晨起的阳光,照射不进来昭阳殿,但是多年的习惯,让萧重华准时醒来。宿醉的头疼,让他不自觉的闭上了眼,复又睁开,他看见了还一脸疲惫的妻子,头发披在枕上,像极了他记忆里的那个姑娘,除了那张清丽脱俗的脸。
他已然想起了昨夜发生了什么,没有惊了还在睡梦里的人,起身着衣,系好腰带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海棠春睡重,只是可惜了却不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他离开内殿的时候,萧灼华正好要进来,兄妹俩相顾无言,萧重华沉默了良久,才道:“灼华,你告诉我,建安十九年,李妍是否病得下不了塌?”
萧灼华警觉,她虽与萧重华同胞骨血,却有时也生疏的紧,她从小是同李妍一起长大的,在她眼中如今的陛下比萧重华更为重要,她几乎没有犹疑,回答的干脆利索:“是,陛下从小就没有离开过未央宫。”
萧重华藏在长袖里的双手握拳,一声不发,苦笑,“是我认错人了,她们不曾有一丝相像。”或许这些都是巧合,或许这些都是谢后身前所布局下的迷雾,为的就是让李妍借他之势顺利为帝。他同李妍,不过各怀心思,同床异梦,难怪他的夭夭会出现在净月湖,这原本就是一场天大的错误。
萧灼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想要叫住萧重华的时候,他已经扬长而去,走的决绝,不曾有过留恋。
“认错了……”似有若无的声音飘来,萧灼华猛地回头,李妍披着一件披风,散着长发,赤着脚,就这样看着萧重华离去,萧灼华有些犹豫,不知如何开口,“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