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反常的发问让阳生也不由得怔了一下。当无惨背过身去的时候,她甚至已经做好了迎接无惨埋怨的准备,可没料想,那家伙居然突然软趴趴地丢出了这么一句来。
——语气委屈得简直像是被抛弃了的小动物一样。
阳生整个系统都懵了。她也不知道是自己的睁眼方式不对还是无惨的睁眼方式出了故障,而更可怕的是,在面对这个明显不太正常的无惨的时候,阳生赫然发现自己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觉得这家伙有一点可爱?
“没什么。”男人猛地翻身坐了起来,有些生硬的嗓音绕过他的身体传入了身背后阳生的耳中。
这样的语气根本就是在欲盖弥彰。
“嘿——”阳生拉长了音调,语气也变得揶揄起来,她往无惨的方向凑了凑,用肩膀轻轻地撞了下无惨的后背:“无惨该不会是做了什么奇怪的梦,一时间还没清醒过来吧。”
无惨的身子僵了一下,猛地侧过头瞪了阳生一眼,一双梅红色的眼睛里满是无端的火气。
这才是寻常的无惨该露出的神情。见到他这副模样,阳生莫名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睨视着坐在地上的男人。
“啊啊,又是这个样子,你该不会是想和我吵架吧。”
“所以你这家伙还是睡着了比较好,至少安静的样子看上去……比较可爱呢。”
“你这家伙——”无惨闻言顿时也按捺不住了,直接站起了身形,于是两人之间的高度差也在一瞬间发生了逆转:“在想什么!”
“没什么。”阳生耸了耸肩,她仰头看了无惨一眼,又觉得一直仰着脖子实在有些累,于是索性后退了半步,与无惨稍稍拉开了些距离。
这才是他们之间一贯的距离。
待天色暗了下来之后,应这家主人清顺的邀请,无惨和阳生两人去了正房小坐。这家的生活也并不宽裕,是而所谓招待,至少在贵族出身的无惨看来未免有些寒酸。
无惨的嫌弃几乎都写在了脸上,好在阳生的言谈举止格外温和,说话间总能帮无惨圆场,加上清顺是个极温和的人,况且又一心记挂着无惨所说的能帮珠世诊治的事情,所以即使无惨的态度倨傲,他也并不会有什么不满。至于珠世——阳生估摸着她大概是并不待见无惨的言行举止,但碍于情面,也不好说什么。
于是几人相谈的氛围总归不算太糟糕。
姑且还算和谐的晚饭结束之后,无惨也并没有推脱,转而一本正经地给珠世诊断起了情况来。
其实无惨本身并不喜欢医道这样的学问,但自很小的时候开始,还是神无月的阳生就表现出了在此道上惊人的天赋,就算无惨没有刻意去学习,几百年间耳濡目染的,掌握的东西也不比寻常的游方医差。
况且珠世的病症也并不难诊断——只是一打眼,无惨的心里便已经有了估量,而后的诊脉询问也不过就是为了印证这样的猜想而已。
“这样的病症您可有医治的手段?”待无惨冰凉的手指自腕间挪开的时候,珠世轻声问了一句。
无惨轻蹙着眉,表情看上去似乎并不大轻松。他垂着眼睫,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这样的反应无疑让珠世和清顺两个人的心情也渐渐地沉了下来。
“清顺先生。”阳生却忽然开口说了句与眼下的境况毫不相干的事情:“空气里似乎有要下雨的气息,您院中晾晒的谷物不要紧吗?”
清顺怔了一下,也立刻明白阳生这是想要将自己支走。
他抬眼看了看坐在角落的珠世,对方眼波微凝,似有所思,却终究还是认真朝他的方向点了点头。
“我去看看吧。”说着,清顺也站起了身来,独自往外走了去。
“所以我的情况……是不大好的吧。”待清顺的脚步声彻底听不见了之后,珠世才似是叹息一样地轻声说了句。
“是不治之症。”无惨说得很是直白:“药石无医的。”
珠世的脸上出现了一瞬的错愕,尽管她对自己的病症也并非没有自觉,但她实在没料想到无惨会这样直接地点破。
“连我都治不好,这世界上大概也不会有人能治好这样的病症。”无惨又补了一句。
“是吗。”珠世轻垂下眼,略带嘲讽地笑了声:“您可真是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