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天,愁眉苦脸的司书大人耸拉着脑袋,身后跟着四个小厮,迈着好像马上要跳河的步伐,正唉声叹气地在万虹龙桥上走着。
“这个月居然一个本都没有,怎么和帝君交代啊!”一身蓝袍的司书大人长得秀气,长吁短叹时拧起眉来,还颇有些女人的娇弱。
只见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身至身后对四个小厮怅然欲泣道:“记得把本君的坟做得体面些,最好在瑶海河畔的那个面东的小山坡。”司书大人说着,又不得不转身,赴刑场似的朝前走,嘴里继续低落:“对,就是我们两百年去郊游的那个小山坡,我很喜欢那里的风景,最重要的那儿九重天远,离帝君的神宫更远,真真是为本司书而生的好地方。”
“不知这位仙君说的帝君,可是重华帝君?”七叶朝前作揖。
上苍垂怜,她在这里都快蹲了半个月了,终于见着个人影了,而且还是正好去神宫的人影。
“哪里来的妖孽!”正在沉浸在哀伤里的年轻的司书大人冷不防地,被这突然冒出来的红衣小妖给吓了一跳,连忙朝后倒退几步。
“我不是妖孽,”七叶说着开始落泪,“我是帝君宫里的一名仙婢,前日贪玩走远了,便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呜呜。”
司书大人从头到尾打量着七叶,眼睛最终停在七叶的脸上,这红衣齐膝黑发的窈窕倾城小妖,怎么看起来有些眼熟?好像在哪个小野仙送来的本子里见过?
司书大人甩了甩头,自己想多了吧,眼前这只才两万年的小妖怎么能和那些不知十万年的老家伙搭上线?咳咳,不过自己也好像十几万岁了吧
帝君避世,居处向来隐蔽,大门口更是布满几日一换的结界禁制,这小妖并非仙身,而且修为如此浅薄,找不到回去的路亦是正常。只不过帝君大人的神宫最不缺的便是仙娥了,天帝每万年送去的可不少,按理说帝君那儿断不会缺人手的,怎会去用一只小小的花妖?
而这只小妖竟敢直呼帝君的名讳,而今天地上下,四海六合,恐怕也只有她一妖敢了。
唉,不知者无罪罢。
司书大人叹了气,看在这小妖长得颇为舒适,而自己又要走到人生的尽头的份儿上,就放她一马,不予计较了。
于是只白了她一眼,司书大人便甩袖转身,边迈着沉重的步伐边道:“小妖,你大概是在这个桥上呆太久,有些神志不清了吧?还是速速寻个山好好修炼罢,莫要净想歪门邪道,妄想一步登仙!”
见仙君不相信自己,七叶连忙跟上去,边侧身走着边急急道:“仙君大人,我真的是神宫里的仙婢啊,我知道帝君喜着墨袍,身上还有股萱草香;座下有一胖一瘦俩童子,帝君还和四海水君还有天上的大将军走得挺近——”
司书大人突然停下,摆手让身后的小厮退至远处,才转过脸犀利地盯着七叶,他边走七叶边退,直到背已经抵着冰凉的桥栏柱子。
“你到底是谁?为何知道帝君这么多事情?”说着低头朝七叶身上闻了闻,随即秀脸一变,“灵山。”
七叶被看似文弱的司书大人一把扔到大殿的地上,身上被绑得跟麻花没区别,嘴里还塞了块布条,不能说话不能动。七叶只能恨恨而又鄙视地盯着司书大人那张正吐沫横飞,说着如何如何艰难抓住她这个鬼鬼祟祟的妖怪的嘴。末了,他终于说出一句让歪坐在殿上一派慵懒品茗的帝君大人抬眼的话。
只见司书大人突然沉声作揖道:“帝君,她是灵山的人。”
“哦?”原来帝君大人抬眼,看的却不是她,而是望向这个一身蓝袍满口谎话的小仙官身后,眼帘又收回去,“这个月的书呢。”
蓝衣仙官瞬间满脸洪水汗,似乎是没想到他这么一兜圈帝君还是迅速回到了主题上,当下结巴道:“妄、妄卿上神这个月要、要突破功法,其、其他小仙这个月竟无一人交来”蓝衣仙官说完认命似的低下头,脸上依旧各种流水。
“哦,”帝君换了一个坐姿,“那便下月一起送来罢。”
那蓝衣仙官貌似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过关了,毕竟多少万年来是第一次断书。好半响回过神来,脸上的流水才停了,咧嘴露出几颗白牙,“谢帝君体谅!”
没想到啊没想到,他可是连墓地都选好了的啊。
“那这只小妖”
“无知小妖而已,你自行处理。”说完帝君看都看不被缚地上支支吾吾拼命给他眼色的七叶,一阵清风吹过,殿上墨色的身影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