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橙柔柔的拍着他的背,边摇动着身子,边柔声道:&ot;永瑢乖,永瑢不哭永瑢是小小男子汉,是大清的贝子,什么都不怕,永瑢勇敢,永瑢不怕&ot;
就这样哄着,不到半刻钟,永瑢就沉沉睡去。青橙小心翼翼将永瑢放回榻上,用温巾替他擦了脸,方与皇帝回庆云斋。皇帝紧紧将她环在怀里,笑道:&ot;什么时候你能像哄永瑢那般哄哄朕,朕就心满意足了。&ot;
青橙啐了一声,道:&ot;赶紧睡觉,明儿还要上朝呢。&ot;
过了半月,帝后一同往寿康宫侍奉太后用晚膳。太后甚喜,抱过永琮逗弄,又赏了一对黄金镶玉刻如意平安纹的脚环,以昭恩宠。皇帝笑道:&ot;永琮性成夙慧,等他再大些,朕要亲自教他骑射读书。&ot;皇后闻之欢欣,道:&ot;有皇上疼惜,永琮定不负所望。&ot;
用了膳,祖孙三代坐在花厅闲话消食。
太后抿了一口香茶,用霜色菊纹帕子点了点唇角,道:&ot;皇后身子大好了,也该料理料理六宫诸事。&ot;她抬眼望着皇帝,道:&ot;哀家知道你看重纯妃,但她品性狭隘,没有德能统摄后宫。哀家听说。前头静嫔去给她请安,还吃了闭门羹。如此行事,六宫怎会和睦?&ot;
皇帝眉心微微一皱,旋即笑道:&ot;太后说得是,礼节规矩慢慢学着就行了,倒不至于六宫不和。&ot;皇后有心夺权,只是皇帝不开口,她若强硬行事,难免让六宫议论,失了中宫凤仪。今儿太后提了,真是说到了心坎里,但也不好表露太过,遂道:&ot;自臣妾有孕。一直由纯妃料理宫中琐事,大事小事,虽有处置不当之处,却也未出什么错漏,臣妾颇觉安心。&ot;
太后颔首道:&ot;还是皇后有度量,顾全大局。&ot;
皇帝道:&ot;皇后是大清国母,后宫自该由她统摄。只是她才生育永琮,往后要操劳之处也多,朕是担忧她身子捱不住。&ot;顿了顿,即道:&ot;便让纯妃协理皇后,一同处置宫事。&ot;既是至此,皇帝已然退步,皇后不敢强求,屈膝道:&ot;臣妾遵旨。&ot;
聊了一会,太后面有乏色,帝后遂告辞。待要转身,太后忽道:&ot;皇帝,娴妃病在榻上,几日都没来寿康宫,你代哀家去瞧瞧。&ot;皇帝道:&ot;儿子知道了,太后放心。&ot;等帝后起了驾,嫆嬷嬷跪在地上伺候太后换睡鞋,道:&ot;您为何又要帮着皇后?&ot;
太后淡淡一笑,道:&ot;皇帝为着高皇贵妃的事与娴妃生了嫌隙,皇后才攒紧了权利,偏又有了身孕。再加上皇帝突然让一直与世无争的纯妃掌权,皇后定然心焦烦躁。她毕竟生了永琮,哀家今儿给她吃颗定心丸,好让她安安稳稳的教养嫡嗣。&ot;
嫆嬷嬷心服口服,笑道:&ot;太后日日为后宫烦忧,但愿皇后能明白您的一番心意。&ot;太后轻轻一哂,道:&ot;你倒别说,我嘱咐皇帝去看娴妃,皇后指不定暗暗恨我呢。&ot;嫆嬷嬷劝慰道:&ot;太后母仪天下,皇后如果糊涂,那真是谁也帮不了她了。&ot;
主仆俩嘟囔几句,渐渐没了声响。
太阳阴了,天上吹起了傍晚的凉风。青橙扶着海安在庭院里看宫婢们摘玫瑰花,含苞欲放的一篓子,完全盛开的一篓子,再有快开败的又是一篓子。皇帝悄然站到了身后,捡了玫瑰瓣儿在指尖搓弄,笑道:&ot;都是做玫瑰清露的?&ot;
海安一回身,唬了大跳,连忙福身请安。摘花的宫人也都停了手中活计,跪在地上叩首。皇帝面色愉悦,似乎心情不错,他笑道:&ot;都起来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ot;又望着青橙道:&ot;这得做上几缸子啊!&ot;青橙笑道:&ot;并不都是用来吃的。&ot;
她一筐一筐的指过去,解释道:&ot;这筐子花还是骨子,最是新鲜。用来熬煮清露甚好。这一筐子已经开盛了,芳香馥郁,可制成胭脂。&ot;
皇帝看旁边还有一筐子开败的,便道:&ot;这筐颜色已黯淡,只能扔了。&ot;
青橙摇头,道:&ot;虽然开败了,但晒干了一样好用。每次沐浴时,往温汤里洒上一层花瓣,香味儿也浓。&ot;皇帝从不知道玫瑰花还能有如此多的用处,点点头,笑道:&ot;好像朕拘了你银子花似的,非得自个动手做清露、做胭脂。&ot;青橙携着他往屋里走,道:&ot;你吃惯了这儿的玫瑰清露,无论外头进贡多好的,只怕你都不爱。&ot;
伺候皇帝换了衣衫,尔绮用朱漆刻雕梅花形小茶盘,端着一只官窑白釉素色盖碗,眉开眼笑道:&ot;万岁爷请喝茶。&ot;皇帝问:&ot;什么茶?&ot;尔绮一股脑的说开了,道:&ot;是上等的女儿碧螺春,茶还不算紧要,这水才稀奇呢。&ot;皇帝倒喜欢尔绮的胆大妄为,问:&ot;水有什么稀奇的?&ot;尔绮欲言又止,看青橙似笑非笑,知道自己鲁莽了,忙道:&ot;奴婢失言,请皇上恕罪。&ot;青橙禁不住一笑,道:&ot;既然皇上让你说,怎么反倒不说了?&ot;
尔绮红了红脸,要是在别宫,任谁做主子都会以为是奴婢想要在万岁爷跟前献媚,尔绮没有海安心细,并未想到这一层。刚才见了青橙模样儿,心底一个激灵,忽而悟到什么,就忙止了嘴。却不想,青橙倒未在意,还让她接着说。
皇帝何等厉害,立时便明白了其中微妙。他唇角掬着笑意,一脸&ot;朕什么都不知道&ot;的表情。尔绮敛住神色,多了几分恭谨,道:&ot;回禀万岁爷,这水是几年前,纯主子刚搬入翊坤宫时,在梅林收的雪水,埋在海棠树底下已经有六七年了,最是甘洁轻浮。&ot;
青橙道:&ot;不知怎地就忘记了,幸而海安突然想起,挖开一看,还真埋了两瓮。&ot;皇帝细细饮了半碗,觉得味道果然不同,又笑:&ot;太后爱饮茶,你给寿康宫送一瓮去。&ot;巧好永璋散了学来请安。青橙便命尔绮将雪水用食盒装好,交予小太监拿着,让永璋去给太后请安。永璋与太后亲厚,高高兴兴就走了。
用了晚酒点心,青橙无事,斜坐在炕边绣荷包。皇帝随意翻着书册,极为随意道:&ot;皇后已经出了月子,往后宫里的事,你多多向她禀告。&ot;青橙头也没抬,只嗯了一声。皇帝注视她半会,道:&ot;你就没什么话要问朕?&ot;青橙道:&ot;有啊。&ot;皇帝笑了笑,道:&ot;那你要开口,朕才知道呀。&ot;青橙往针线盒里拨了拨。道:&ot;荷包上绣两朵莲花好不好?&ot;
皇帝一愣,不可置信道:&ot;你就问这个?&ot;
青橙茫然的抬头,道:&ot;不问这个,要问什么?&ot;又举起手里还没绣完的荷包给他瞧,道:&ot;原本想绣金龙,但料子是浅黄色的,实在不配,若是绣莲花倒好。你要是不喜欢,还能给永璋戴&ot;皇帝丢了书,打断道:&ot;你到底有没有听朕说话啊?&ot;青橙道:&ot;我一直听着呢。&ot;又笑:&ot;不就是要我让出统摄六宫之权吗?你直说无妨。&ot;
皇帝又是一惊,问:&ot;你心里就不觉失落?&ot;
青橙定定的望着皇帝,噗嗤一笑,道:&ot;我有什么好失落的。原本就是皇后的东西,现在只是还给她而已。再说,宫里的事不要我管,天天吃茶陪永璋永瑢玩,我乐意得很。&ot;皇帝好歹斟字酌句思量了半天才开口,不想她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皇帝也笑了,道:&ot;你能如此想,朕甚感欣慰。&ot;又直接跨过炕几坐到青橙身后,双臂环住她的腰身,在耳侧呼气道:&ot;想让朕怎么奖励你?&ot;
青橙装聋作哑,连连摇头,道:&ot;我什么奖励也不要。&ot;皇帝吻着她的耳垂,道:&ot;不行。朕一定要赏你的&ot;他的手上下胡乱动作,急得青橙边笑边扭身,道:&ot;别闹,手里拿着针呢&ot;还没说完,就&ot;啊&ot;的一声。
食指上冒了血珠子,青橙忙丢开针线,用另一只手按住,气恼道:&ot;说了别闹。&ot;又要起身去拿东西止血,皇帝却拉着她就是不让她走,还笑:&ot;没关系的,针刺一下有什么,咱们还是做正经事吧。&ot;青橙被他逗得哭笑不得,道:&ot;咱们有什么正经事做的&ot;话未说完,皇帝已将她掳上了炕吻得呜咽作响。
翌日散了朝,皇帝在养心殿用了晚膳,正要往弘德殿进讲。出了养心门,突然想起娴妃微恙,太后嘱托之事,便道:&ot;去景仁宫。&ot;吴书来融会贯通,没敢多问。从养心殿到景仁宫要经过一片小花园,平素皇帝都走宫街,今儿赶着时辰,就往花园中抄了近路。
除了吴书来,皇帝身边只跟了两名亲侍太监,四人并未张扬,疾步而走。沿着蜿蜒石子小路行进,转过假山,迎面是一架葡萄枝,手掌般大小的绿叶郁郁葱葱,如一道天然屏障。皇帝原未计较,恍惚看见架子下有人,就随意望了一眼。
如今春末夏初之际,四处繁花叶茂,一个小姑娘穿着老绿色的宫裙蹲着,在空地上烧着纸钱,嘴里还念念有词。吴书来脑中轰然一响,真是到哪哪不安生。宫中有规矩不许宫人私自奠基,一是怕招来孤魂野鬼,二是怕走水起火,实在不安全。
吴书来喝道:&ot;是谁在哪里!&ot;小姑娘浑身一颤,知道败露,连头也不敢回,起了身就跑。皇帝随身的两个太监几步追上,左右将小姑娘扼住,抓至皇帝跟前问话。小姑娘一看是皇帝,胆颤肝裂,顿时软如泥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