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雪柔此刻自是报之一笑,随即便微微垂着头,静等着旁人的口诛笔伐,果然,皇帝刚开口询问了众臣的意见,礼部尚书黄姚便已经迫不及待地走了出来。
“启禀圣上,三纲五常君臣父子乃人伦大礼,岂可践踏枉顾?”
黄姚站在朝堂中央,义正严词地说道:“成婚不用父母首肯,那还要姻缘司做什么?一个个不都成了无媒苟合?若一味由着年轻儿女胡闹,便把父母尊严家族荣辱置于何地?若年轻人慢慢的将父母都不放在眼里,又该如何为国尽忠呢?”
“黄大人,你这听话听一半的毛病得改改了,否则又该如何为国尽忠呢?”
不等其他人开口,林晚照第一个走了出来,对着黄姚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说礼部怎么事务繁杂到你许多日子不曾回家,敢情是您每每说话办事只做一半,留着一半日积月累地慢慢磨蹭。满朝文武听得清清楚楚,或有父母同意之文书,或有族中长老、姻缘司长官之文书才可求取婚书,又不是两个大活人往那一站随随便便就能成婚,哪来的无媒苟合之说?这无媒苟合四个字原是赵家那些无赖日日挂在嘴边的,想不到如此粗鄙之词黄大人竟也运用自如,下官实在是佩服!”
“你…”
“咳咳…”
黄姚半句反驳之语都没来得及说出口,皇上几声轻咳便适时地打断了他,直教黄姚把一口气硬憋在肚子里,瞬间满脸通红。
“朝堂之上,还望诸位爱卿慎言。”皇帝半眯着眼睛,正色道:“诸公身为朝廷栋梁当注重一言一行,就算是要口诛笔伐也总得不失风度才好。”
“是,微臣受教。”
黄姚强忍着一口气,勉强回答道。
“皇上,微臣以为黄大人所言虽有不妥,但又实在有理。”
礼部侍郎厉正走了出来,对着皇帝作揖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无外乎是为了门当户对,能娶到贤良淑德的儿媳。小年轻头脑冲动色字当头,远不如长辈来得目光长远,一时新鲜过后便是无尽的麻烦。况且,若当真父母之命可被替代,那父母在子女眼中岂非毫无地位可言,往后又何谈养儿防老?族中长老再好,不是亲生父母,朝中官员再尽职尽责,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若以后夫妻不协当地官员可能负责吗?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孟大人所陈条例如此不尊父母,岂非让天下父母寒心?”
“厉大人所言有理,但天下无不是之父母这个说法,本官实在不敢苟同。”
厉正话音刚落,高达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对着皇帝行礼道:“圣上,虽然俗话说虎毒不食子,但自微臣掌管京兆尹府以来,每年最少有十起案例就是父母坑害子女的,在这其中,有的母亲因为对孩子生父不满而极度扭曲,竟以殴打虐待孩子作为发泄取乐,被人发现的时候孩子已被活活打死!试问孩童何辜?他的父母难道没有不是?再者,有妇女抛夫弃子,导致孩童受到刺激,长大后变成了专杀女子的杀人狂魔,更有那为了另娶高门贵女杀妻灭子者,其中最小的孩子还在母亲腹中!最令人痛心的是,这些事情不在少数,甚至每年都有年轻男女因金钱利益被父母生生拆散而自杀殉情的例子,去年更是直接多达二十对,四十条年轻鲜活的生命啊!若父母真心为子女着想,怎会当真把他们往死路上逼?这样的父母难道也没有错处吗?”
“高大人巧言令色!”
厉正闻言气急,回怼道:“父母十月怀胎从小哺育,难道为的就是孩子长大以后忤逆不孝任意妄为?那些自杀的年轻男女,哪个不是一意孤行不听父母相劝,这样自私自利的年轻人活着也没有…”
“住嘴!”
厉正话说到一半,皇帝一声呕吼直把众人吓得一愣,众人反应过来纷纷跪下,就听皇帝沉说道:“死者为大,无谓为了律法整修又往死人头上再踩几脚!举头三尺有神明,若非走投无路谁又愿意放弃生命,难道你们好端端的就敢去死吗?”
皇帝这一席话动了十足的怒气,朝堂上一时安静得可怕,此刻在场群臣或许仍然摸不着头脑,可林晚照的心里却是明明白白,只殉情自杀这四个字便实实在在地戳中了皇帝的痛处。
毕竟,皇上最爱的女子就是先同他没名没分地生下了孩子,随后又被先皇逼着,寻了短见,而那时的皇帝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更不用提旁人。
“圣上息怒。”
只为了皇上,林晚照出言好声劝说道:“诸位大人就事论事,一时激动也是难免,还请圣上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