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看着怀里的婴儿,流露出万分的疼爱与不舍。
她银牙一咬,抬头四下望去。然后快步走向一座青石露台,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包裹放在地面上。
女人取下外炮,将其折叠成团,垫在露台上面。然后抱起盛着婴儿的包裹,轻轻地放了上去。
将婴儿安置好后,女人走回原地站定。
黑衣人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做完这一切,并不着急出手。
就像老辣的猎人看着落入网罗的猎物,丝毫不在乎猎物是否反抗。
这是对自身实力的极度自信。但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瞪大了眼睛。
女人先是深深地望了一眼露台方向,然后回过头来,稍稍平复下心绪。
左手猛地摸向自己的右臂,因为触碰到了伤处,她额头上的汗珠密如雨下,脸色更加苍白。
强自咬牙镇定,她用蘸着血的左手,在地上飞快地画起符印来。
符印之术,复杂难学。画符结印之时,要求必须一气呵成,中间若有停顿,则聚灵之力无以为继,符印威力尽失。
而女人用自己的鲜血刻画符印,使用的必然是血咒符印。
血咒符印,最是繁复诡秘,威力也是奇大无比,但要求也更苛刻。并且过程一旦被中断,施术之人轻则残废,重则殒命。
女人左手翻飞,刻画得迅疾无比。
周围开始有淡淡的土黄色流光,朝着符印聚拢过来。
并且,随着符印即将完成,她开始吟唱起了祷词。
“天悬日月,地载水风。幽罗煌煌,是为玄冥……”
“以血为媒,这画的是乾坤八鉴里的坤元印。玄冥,玄冥,她是要召唤……”听到美妇人的吟唱,黑衣人气急败坏地道:“疯……疯了,这该死的女人。”
黑衣人再顾不得装什么高手风范,用力抓紧手里的长棍,
黑色的金属棍身上泛起阵阵幽蓝的光芒。
他紧走两步,左腿微弓,身体斜倾向前。左手掐了个起手印式,右手倒拖着长棍,抡圆了朝着女人打去。
长棍挟着破空声势如雷霆。照着刚才那一棍的威力,要是打在实处,别说是人了,便是一座铜塑,也能打得粉碎。
恰在此时,女人慢慢站直了身子。
符印,成了。
只听见“嘭”的一声巨响。
长棍斜飞出去,插在一堵混凝土墙壁里。大半截没了进去,余下半截露在墙体外面,发出“嗡嗡”的颤音。
黑衣人被震飞到距离女人十几步远的地方,右臂低垂,手掌颤抖,有血顺着拇指和食指缓缓流下。
他的右手虎口被震裂了。
黑衣人双眼微微眯起,朝着前方看去。
一层淡淡的土黄色光晕,像一座倒扣在地面的大鼎,将女人护在里面。
这便是坤元印。
再看女人身上,坤元印虽然帮她挡住了黑衣人的全力一击,但是巨大的撞击力,依然将防护内的她震得七窍流血。
“承天效法,敬献三牲。厚德光大,载佩载瑛……”
即便受了如此重的伤,女人依然没有停止嘴里的吟唱,双脚像生了根,牢牢地扎在符印之上。
伴随着吟唱,周围的空气中开始出现丝丝黑雾,电蛇一般游向女人上方。
只一会功夫,女人头顶上空,便黑得像墨染了一样。
黑衣人抬头向女人头顶望去,露出忌惮的目光。他又瞥向经受他全力一击,现在光芒若隐若现,随时都会破灭掉的坤元印,心有不甘。
只需一击,便可将坤元印的防护击碎,在那女人吟唱完祷词之前将她杀了,这一切便结束了。
黑衣人左脚抬起,就欲再次出手。
突然,黑雾之中睁开了两只硕大的眼睛,每一只都有窗棂大小。
两只眼睛里神光迸射,似要凝成实质,死死地盯着黑衣人,就像是盯着案板上的食物。
黑衣人浑身汗毛乍起,像是被踩到了尾巴。
抬起的那只脚还未落下,另一只脚旋地一转,黑衣人直奔相反的方向逃去。
只几个纵跃,便消失在了远处,连插在墙壁里的长棍也顾不得要了。
逃得那叫一个干脆。
“今吾承祀,颂祈尊名。尚飨太牢,地彻天清。”
祷词终于吟唱完了,望着黑衣人逃去的背影,女人松了口气,委顿在地。
半空中,出现了一张完全由黑雾构成的巨大脸庞,线条有些阴柔,像是女子的面孔。
只是因为太大了,看起来十分震撼。
巨型脸庞朝着黑衣人逃跑的方向望去,似乎颇为失望。那可是属于自己的祭品,煮熟的鸭子竟然飞走了。
收回远眺的目光,巨型脸庞看了看地上的女人,然后仰起头,鼻翼翕阖。
有黑沙缓缓地从女人的双眼、双耳、鼻孔中溢出,汇聚到一起,涌进那张巨型脸庞的鼻孔里。
女人浑身颤栗,承受着灵魂撕裂的痛苦。
黑沙灌满了她的眼睛,她已经目不能视了,但仍倔强地望着露台。
那里有她此生的牵挂。
“啊……”她终于忍不住剧烈的痛苦,发出凄厉的叫声。
其音啾啾,其情切切。
一滴黑色的泪从眼眶滑落。
这是她对这个世界最后的眷恋。
……
“呼哧!呼哧……”急促的喘息声,从屋子的角落里传来。
一个瘦小的身影,弓着背,脑袋低垂,双手微曲撑在床板上。满身满脸的大汗珠子,像水洗了似的,被子和床单都浸湿了大片。
又做噩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