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手吧,我会将你身上的骨头一根一根敲碎,然后在你死掉之前,当着你的面杀死你的孩子。呵呵呵呵呵……”
美妇人直痛的大汗珠子往下淌,满脸煞白,没有一丝血色。她为黑衣人的阴狠异常恼怒,更被黑衣人那恶毒的话语气得浑身发抖。
若不是因为刚生产完还未出月子,若不是因为先前被围攻时受了伤,以她的身手修为断不会被如此戏耍羞辱。即使打不过血罗,但拼着一死也不会让对方好过。可是现在……
婴儿像是感受到了自己母亲的痛苦与愤怒,大声哭嚎,两只小手紧握成小小的拳头,胡乱地朝空气中挥舞着。
美妇人看着怀里的婴儿,流露出万分的疼爱与不舍。
只见她银牙一咬,抬头四下望去。然后快步走向不远处的青石露台,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包裹放在身前的地面上,一扬左手将外袍取下,在空中挽了个剑花将其折叠成团,放在露台上面,最后抱起盛着婴儿的包裹,轻轻地放了上去。
将婴儿安置好后,美妇人缓缓地走回原地站定。
黑衣人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做完这一切,并不着急出手。就像老辣的猎人看着落入网罗的猎物,丝毫不在乎猎物是否反抗。
这是对自身实力的极度自信,但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瞪大了眼睛。
美妇人先是凝望着露台方向,然后回过头来。稍稍平复下心绪,左手猛的摸向自己的右臂,因为触碰到了伤处,她额头上的汗珠密如雨下,脸色更加苍白。
强自咬牙镇定了下,她用蘸着血的左手在地上飞快地画起符印来。
符印之术,复杂难学。画符结印之时要求必须一气呵成,中间若有停顿,则聚灵之力无以为继,符印威力尽失。而美妇人用自己的鲜血刻画符印,使用的必然是血咒符印。
血咒符印,最是繁复诡秘,威力也是奇大无比,但要求也更苛刻。并且过程一旦被中断,施术之人轻则残废,重则殒命。
“天悬日月,地载水风。幽罗煌煌,是为玄冥……”
美妇人左手翻飞,刻画得迅疾无比,周围开始有淡淡的土黄色流光朝着符印聚拢过来。并且随着符印即将完成,她开始吟唱起了祷词。
“以血为媒,这画的是乾坤八鉴里的坤元印。玄冥,玄冥,她是要召唤……”听到美妇人的吟唱,黑衣人气急败坏地道:“疯……疯了,这该死的女人。”
黑衣人再顾不得装什么高手风范,用力抓紧手里的长棍,黑色的金属棍身上泛起阵阵幽蓝的光芒。
他紧走两步,左腿微弓,身体斜倾向前,左手掐了个起手印式,右手倒拖着长棍,抡圆了朝着美妇人打去。
长棍挟着破空声势如雷霆。照着刚才那一棍的威力,要是打在实处,别说美妇人了,便是一座铜塑,也能打得粉碎。
恰在此时,美妇人慢慢站直了身子。符印,成了。
只听见“嘭”的一声巨响,长棍斜飞出去,插在街旁的一堵混凝土墙壁里,大半截没了进去,余下半截露在墙体外面发出“嗡嗡”的颤音。
黑衣人被震飞到距离美妇人十几步远的地方,右臂低垂,手掌颤抖,有血顺着拇指和食指缓缓流下。他的右手虎口被震裂了。
他双眼微微眯起,朝着美妇人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层淡淡的土黄色光晕像釜鼎一样将美妇人倒扣在里面。这便是坤元印。
再看美妇人这边,坤元印虽然帮她挡住了黑衣人的全力一击,但是巨大的撞击力依然将防护内的她震的七窍流血。
“承天效法,敬献三牲。厚德光大,载佩载瑛……”
即使受了如此重的伤,美妇人依然没有停止嘴里的吟唱,双脚像生了根一样,牢牢地踩在符印之上。
伴随着吟唱,周围的空气中开始有丝丝黑色雾气产生,电蛇一般向着美妇人上方游去。只一会功夫,美妇人头顶上空便像是墨染了似的。
黑衣人抬头望了望美妇人头顶的黑雾,眼里露出忌惮的目光。又低头看了看经受他全力一击,现在光芒若隐若现,随时都会破灭掉的坤元印,心有不甘。
只需一击,便可将坤元印的防护击碎,在美妇人吟唱完祷词之前将她杀了,这一切便结束了。
黑衣人左脚抬起,就欲往美妇人走去。
突然,大片的黑雾之中睁开了两只巨大的眼睛,每一只都有浴盆大小,神光迸射,死死的盯着黑衣人,就像是盯着餐盘上的食物。
黑衣人浑身汗毛炸起,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样,抬起的那只脚还未落下,另一只脚旋地一转,直奔着相反的方向跑去,只几个纵跃便消失在了远处,连插在墙壁里的长棍也顾不得要了。
逃得那叫一个干脆。
“今吾承祀,颂祈尊名。尚飨太牢,地彻天清。”
祷词终于吟唱完了,望着黑衣人逃去的背影,美妇人松了口气,缓缓委顿在地。
半空中出现了一张完全由黑雾构成的巨大的脸庞,线条有些阴柔,像是女子的面孔。只是因为太大了,看起来让人十分震撼。
这脸庞朝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望去,似乎颇为失望,那毕竟是属于自己的祭品。煮熟的鸭子竟然飞走了。
收回远眺的目光,女性脸庞看了看地上的美妇人,突然仰起头,鼻翼翕阖。只见有黑沙缓缓地从美妇人的双眼、双耳、鼻孔中流出,汇成一条线,涌进那张巨大脸庞的鼻孔里。
美妇人浑身颤栗,承受着灵魂撕裂的痛苦,黑沙灌满了她的眼睛,她已经目不能视了,但仍倔强的侧首对着露台的方向,那里有她此生的牵挂。
“啊……”一滴黑色的泪从眼中滑落,她终于忍不住剧烈的痛苦,发出凄厉的叫声。
其音啾啾,其情切切。
这是她对这个世界最后的眷恋。
……
“呼哧!呼哧!”粗重的呼吸声从屋子里一角的小床上传来。一个瘦小的身影,弓着背,脑袋低垂,双手微曲撑在床上,坐在那里喘着粗气。满身满脸的大汗珠子,像水洗了似的,被子和床单都浸湿了大片。
又做噩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