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聚义却忽然又换了频道,追忆起往昔来:“我86年开始跟俄国人接触,那段时间俄罗斯形势很紧张,边境上每天都有人倒卖军工品。我和我二叔那时候已经攒了点钱,就想从这里头赚一笔。结果到了边境,生意还没做成几单,我二叔就被自己人给弄死了,我们的货全都被海关扣押,十年心血毁于一旦。我当时想过要死,但又下不了手。有天我窝在宾馆里,忽然听收音机里在放一首歌,那台收音机的信号很差,我当时听歌词是,我要从南走到北,还要从白走到黑,我要人们都看到我,知道我是谁。当时我一听到这里,整个人就跳了起来。我就想啊,一个卖唱的都有这种胸怀,我特么那点钱算什么?我二叔命都豁出去了,我好歹还有一条命在!我就从东北边境一路跑到京城,想找人帮忙。
我那时候还不认识你阿姨,可我知道她爸是个将军,她妈是东瓯人。我东打听,西打听,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你关阿姨在人大读书,我就去拦她。硬求着她带我去见她爸。她爸当时在轻工部当大领导,我见他直接就给跪下,我说我什么都不要,只需要一张条子,让轻工部赊一点货给我,换回来的东西,我只拿一成,其他的全都上交国家。”
秦风都听傻了。
这位大叔,真是猛人啊……
居然空着两只手就敢找轻工部赊账,这脑回路到底怎么长的?
关朝辉静静听着,看侯聚义的眼神里满是骄傲。
侯聚义喝口茶,继续道:“她爸后来没答应,不过给了我另外一个机会。老关问我,敢不敢做点要命的生意。我当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那时候国际上对中国的军工产品输出有贸易封锁,我们国内的很多军工品卖不出去,老关给我的机会,就是让我以个人身份,走私倒卖国家的制式装备到国外,给国家换点外汇。我做这些事的时候,有国家的支持,但是不能打国家的旗号,人手要我自己去找,办法要我自己去想,国家只负责供货。我87年开始做这个生意,一开始跟印尼人做贸易,但印尼太穷,拿不出太多好东西,钱也没多少,我后来慢慢又把生意做到西非,做到中东,做到南美,反正哪里乱、哪里要命我就去哪里。这生意越做越大,手下人也越来越多,我慢慢在国外有了自己的根据地,有了自己的固定武装力量。用钱的地方很多,干脆就自己造军火,在澳大利亚开铁矿,在智利开铜矿,去东南亚找小作坊代工,销售渠道也多了,卖枪给反政府武装,卖炮给拉美的大毒枭,谁给钱就卖给谁。再后来生意做得太大,把别人的财路给断了,在非洲还打过两次仗,连rpg都用上了,前前后后死了不少人,我自己也是九死一生。我家开卷生的那天,阿玉和安安这两个孩子的爸正好去世,被炸弹炸得拼都拼不起来,我就拿她们两个当自己的女儿养。还有小迪他叔叔,死的时候还没结婚,家里就小迪一个后辈了,我能帮也尽量帮。97年的时候,我在国外的生意已经做得很大了,你看这张地图上,一共23个点,每个点都是1到2个瓯投的经济规模,都是我的。”
秦风仰头看着那地图,内心已经被震撼得麻木。
侯聚义还没说完:“97年香江回归之前,我本来打算洗手不干了。不巧2月份的时候,那位刚好去世,加上你阿姨她爸爸也不在了,国内政局一变,我就有点担心贸然回来会出事,毕竟我也瞒着国家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严重伤害中非友谊。我在国外挣的钱太不干净,美国人限制我入境,欧洲大部分国家也对我不怎么友好,在外头一飘好几年,花钱打通了国内不少关系,等到把国内的情况摸清了,还叫人做了担保,我01年才回东瓯市先露了一面,都不敢多待,3天就出国了。但是在国外赚的钱,还是想办法一点点往国内转移。今天搞房产,明天弄光缆,后天做零售,搞到今年,连二十分之一的钱都没洗干净。要不是手里还有几杆枪,我在国外的那些资产还真守不住。”
秦风默然无语。
侯聚义走回到书桌上,拿起桌上一本封面还崭新的书,《黑金帝国》。
“这本书里写的东西基本都是真的,但有些东西,写的人就算知道也不敢写,就算写了,沪城的出版社也不敢印,就算印了,新闻出版局也不敢放。”侯聚义随意地翻了两下,又放下来,“这人呐,说到底还是个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享不了那个福,硬撑也没用。你那个‘好朋友’黄少菊,他爷爷得了癌,听说情况不太好,说到底还是福分不够。所以我现在也想通了,这张地图上的东西,接下来几年可以分几批上交给国家。不过我也不能只出不进,现在手里的资金,还得想办法多生点钱,手里头有粮,心里头才不慌,所以还得多辛苦辛苦你们这些年轻人,现在不只是我,国家也对你们寄予厚望啊。你们越早把台面搭起来,我的资源就越早交到国家手里,国家的海外战略也能越快打开局面。阿风,你要打起精神啊,少睡阿蜜多干活。大后天你阿姨要去美国跟苹果公司接着谈判,你和她一起去吧。”
秦风脑子很乱,一时失去了语言表达能力。
关朝辉笑盈盈说:“出去前先把国内的舆论平一平,阿风这段日子受委屈了。”
“嗯,应该的,东瓯投资银行的事情,也先跟市里通个气。”侯聚义道,“阿风的职务,也适当调整一下,不能让苹果的人觉得我们是在开玩笑。”
关朝辉道:“我听阿玉说,国内有家专门搞舆论的公司,业务能力挺不错的。”
“好就买下来吧。”侯聚义淡淡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