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p>
见到余念的一瞬间，陆知秋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p>
小姑娘穿着校服白裙，衬衫和裙摆透着水渍，几缕湿发贴在脸侧，整个人看上去摇摇欲坠，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p>
她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绯色，咬着唇沉默半晌，才仰起头，红着眼眶，软乎乎地叫了他一声：“哥哥。”</p>
男人皱眉，明明下午还是只神气的小狐狸，怎么现在会狼狈成这样？</p>
他掐断手里的电话，站起身：“你冷不冷，要不要喝点热水？”</p>
“不用不用，我没事的，”余念连忙摆手，“我现在好得很，一点都不冷——阿嚏！”</p>
陆知秋：“……”</p>
男人扬唇，去茶水间帮她倒水。</p>
余念跟在他身后：“不麻烦哥哥的，我自己来就好。”</p>
陆知秋没理会，倒了杯热水，塞到她手里：“喝点，你嘴唇都白了。”</p>
“……谢谢。”余念接过，小小地抿了口。</p>
陆知秋扬起眉：“小姑娘，你别紧张。”</p>
男人的声音过分好听，一声“小姑娘”让余念怔了怔，没由来的心跳加速。</p>
她捧着杯子，小声反驳：“我没紧张。”</p>
陆知秋瞥了眼她单薄的肩膀，衬衫湿透，紧贴着皮肤……顿了顿，准备给易小北打电话，让他送条毯子上来。</p>
“等一下！”见陆知秋要走，余念急忙放下水杯。</p>
陆知秋回过头：“怎么了？”</p>
小姑娘的声音低了下来，她望着他，眼神怯怯的：“哥哥，能不能别走？”</p>
“嗯？”陆知秋挑眉，问，“为什么？”</p>
余念咬咬牙，小声道：“我不是小拖拉机，我很乖的。”</p>
陆知秋：“……”</p>
她刚才听到他讲电话了。</p>
陆知秋确实很烦小孩，特别是青春期的小鬼，整天一副“老子全世界第一牛逼”的模样，看着就惹人生厌。</p>
但面前的小姑娘很显然不属于这一类型。</p>
下午揍人的时候像只小狐狸，狡黠里带了点嚣张，现在淋了雨，倒像只可怜巴巴的小兔子，说句话都要斟酌许久。</p>
这让陆知秋实在不忍心拒绝。</p>
他打开手机，查看陆老爷子发来的消息——</p>
【陆老头：她叫余念，是常清的女儿】</p>
【陆老头：你常姨从前总照顾你，现在她走了，她留下的女儿我们得替她看着】</p>
常家与陆家交好，常清生前是陆家的常客，陆家兄弟父母早亡，常清帮着常老爷子照顾这对还未长大的兄弟。</p>
余家的事，陆知秋略有耳闻，众人都说余守业娶新妻，最受苦的肯定是常清留下的女儿。</p>
听说余守业从不管她，一心只想和新妻生个儿子。</p>
看着身前漂亮的小姑娘，陆知秋觉得余守业脑子肯定被驴踢过，好好的女儿不宠着，反而去娶个上不得台面的野女人。</p>
真是笑话。</p>
“放心，哥哥不走，”陆知秋放轻声音，“那儿有沙发，你先去坐一会，我找人给你送毯子上来。”</p>
余念“哦”了声，刚坐上沙发，又飞快抬起头：“哥哥，你是愿意收留我了吗？”</p>
陆知秋掐了烟：“你不回家吗？”</p>
“外公外婆还没回来，我爸又把我扔到外边，”余念抿唇，“我也不想回家，我宁愿睡天桥底下。”</p>
陆知秋：“……”</p>
过得还挺惨。</p>
陆知秋一人独居，房子又大，分出一间养小兔子，实在没什么压力。</p>
“不用睡天桥底下，”男人微微点头，安慰她，“睡哥哥家，等外公外婆来了再送你过去，好不好？”</p>
余念这才放下心，乖乖巧巧地说了声谢谢哥哥，目送男人走出房间。</p>
鼻息之间全是薄荷的气息，少女抱着靠枕陷进沙发，半晌，抿唇一笑。</p>
总算有个落脚之地，还是和这么个赏心悦目的男人，比在家忍受她那便宜爹好千百倍。</p>
这个雨天，总算不算太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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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知秋走进楼梯，手机响起，是陆知夏，长他五岁的亲哥。</p>
他接起电话：“公司又出什么事了？”</p>
父母去世后，陆知夏成为陆氏集团董事长，掌握着这座城市的一方命脉，陆知秋生性洒脱，不愿拘泥于商场之中，手里握着的股份却不比陆知夏少。</p>
只是他向来低调，一天到晚待在白夜堂，手里的股份大多用作投资，很少出现在公司，生意上的事也只会和陆知夏交流。</p>
“不是公司的事，”陆知夏声音带着笑，“听说爷爷往你那塞了个小孩，你还同意了？”</p>
陆知秋“嗯”了：“老头的话还是要听的。”</p>
陆家兄弟父母走得早，全靠陆老爷子将他们抚养成人，心里自然是敬重的。</p>
“我听说还是个小姑娘？”陆知夏八卦道。</p>
“陆知夏，你闲不闲，不上班跑我这听八卦？”</p>
陆知秋咬着烟，举起火机：“是常姨的女儿。”</p>
“……难怪你答应，原来是常姨的女儿，”陆知夏沉默了一会，“小姑娘现在怎么样？听说余守业不管他女儿。”</p>
陆知秋想起余念那双红通通的杏眼，道：“不大好，像是受委屈了。”</p>
陆知夏低声骂了句脏，随即叮嘱：“多照顾着点，小姑娘在你这可不能再受委屈了。”</p>
陆知秋垂下眼，将烟碾灭，语调散漫：“不用你提醒，我心里有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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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知秋在楼梯里抽完一根烟，才慢吞吞下了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