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p>
岑穆兰的思绪随着?这一句提问?,被带到了?十年前那个夏天。</p>
那时正?是暑假，三伏天里，太阳出的早,不过七八点钟温度就开始上升，前一天还没有褪去的暑气卷土重?来,熏的人身上冒汗。</p>
岑穆兰和余可进两人奔波一天。</p>
从山村到市里的路并不好走,途中?先上牛车，再坐三轮，经由村民接力着?送行,最?后才兜兜转转乘坐上了?乡村的大巴，前往车程要半小时以上的火车站。</p>
而下车后，再从火车站到家,一路的接续换乘已经让她几乎已经没了?再多说一句话的力气……浑身的肌肉都在疯狂叫嚣着?疲惫，可即便如此,她就这么?在客厅枯坐了?一夜。</p>
疲惫无孔不入,她却思维已经僵直,已经没有了?思考的能力，只坐着?，直到第?二天白清竹先起床,发现了?在门?外的她。</p>
白清竹约莫习惯了?家里只有她和余故里两个人，起来的时候也就只套了?个睡衣——夏天的睡衣单薄且透,什么?都挡不住，余可进家里有一个这么?大的女儿,为了?避嫌也好,他很少会和余故里单独在家耗着?，也会避开梳洗的时间。</p>
这次也不例外，他在主卧,外面只有岑穆兰一个人，母女两也一向亲近一些?，有些?话题更好聊。</p>
“……阿姨。”白清竹在看到岑穆兰的时候，面色还算是正?常的，即便她的手有些?发抖，甚至刻意关上了?身后的房门?，鼻梁上也出现了?些?细小的水珠，她在紧张。</p>
岑穆兰眼圈熬得?通红，眨眼间的动作都很缓慢。她已经不年轻了?，比不得?年轻人的精力那么?旺盛，可她那时还是努力压抑着?愤怒和一切的情?绪，争取不让已经无力思考的脑子被本能驱使着?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举动，且尽可能平和的和白清竹说：“去穿上衣服吧。”</p>
她身为一中?老师，虽然没有带过余故里的班级，可到底也是知道白清竹这个人的。</p>
她对白清竹熟悉，也知道这孩子情?况如何，更知道她这种?情?况下，还能成绩优异已经是十足难得?了?——可这又能怎么?样呢？</p>
未来永远是谁都说不准的，白清竹的成绩再优秀，未来没有长辈铺路，没有亲戚帮衬，在这社会上无异于一颗随风飘摇的大树，风一大，树就折了?。</p>
她甚至没有任何抵抗风险的能力。</p>
她以为她那句话已经足够心平气和，可话一出口，就让白清竹白了?脸。</p>
短短几息之?间，她想?到了?岑穆兰在这坐着?，显然是已经等了?很久，她也猜到了?，岑穆兰大约看到了?她们昨夜都发生了?什么?。</p>
她轻手轻脚的回卧室床上了?衣服，闭了?闭眼，深呼吸过后，不过片刻就又出来了?。</p>
屋外还是那么?沉闷，即便开了?空调也让人觉得?前所未有的压抑，空调柜机发出的声音嗡嗡的在耳边响起，夹杂着?夏日清晨独有的吵闹吆喝，以及外面此起彼伏的虫鸣鸟叫，混在一起，只觉嘈杂。</p>
岑穆兰看了?她一眼，先说道：“先回去吧，孩子。”</p>
白清竹嗫喏着?喊了?她一声，尝试争取什么?。</p>
岑穆兰抬起手，白清竹就不接着?说了?。</p>
她那时年纪不大，即便四处打零工，可大多数人都知道她还是个孩子，都知道她还是个学?生，都会给她格外的优待和宽容。</p>
遇到那些?难产的客户，白清竹也知道要怎么?三两句把人给带出去……可对方?是余故里的母亲，她不能这么?做，也知道在成年人面前，还属于小孩子的那一套鬼机灵走不通。</p>
她跟着?岑穆兰的动作沉默了?下来。</p>
“你先回去，回学?校，回哪都好。”岑穆兰揉了?揉抽疼的太阳穴：“给我和你叔叔一点时间，关于你和小余的事情?，我们也要想?一想?。”</p>
白清竹紧抿着?唇，最?后还是同意了?。</p>
岑穆兰见她换上鞋就要离开，问?了?一句说：“不收拾一下东西？”</p>
白清竹回过头?，沉默一会儿低声说：“我没有什么?东西能收拾的。”</p>
她现在有的一切，全都是余故里给的。</p>
岑穆兰抿抿唇，唇角扯了?扯，露出个似笑非笑的模样，像是终于有些?气了?。</p>
这一晚上，她不断的从余故里门?前经过，在厨房和卫生间徘徊，又从阳台和飘窗去眺望远方?的灯火，就在这种?焦灼的心情?当中?，等来了?第?二天清晨。</p>
也就是因此，她看清了?这房间的东西。</p>
新添置了?很多，厨房的菜也堆得?满满的，冰箱里有塞满的食物，各种?产品分门?别类，占据了?所有空间，余故里甚至还自己添了?很多她看不出功用的器具，就摆在客厅和卫生间那些?触手可及的地方?，而余故里前不久才刚问?她要过一次生活费，她给了?两千。</p>
白清竹没有经济来源，身上穿的永远都是校服，衣服也大多都是穿了?几年，能看出褪色和发白痕迹的，可身上这件却是崭新的，像是刚买没几天，鲜艳的有些?刺痛岑穆兰的眼。</p>
余故里的衣服和白清竹的衣服风格明显不一样——余故里就是一个孩子脾气，她独立，愿意独自生活，可永远都开心活泼，喜欢明艳的颜色，喜欢可爱的装饰。</p>